萧恪明显就哽了一下, 神情也有些阴晴不定——
从小到大,萧恪的生命中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
如果说一开始是想要而不可得。
随着年龄渐长, 则变成了对一切的拒绝——
不管是龙椅上那位,还是面前这位有着同样血缘的三哥。
只要他不要,就没有任何人能再伤害的了他。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所有人都认定的冷心冷肺,却在锲而不舍、无论他怎么样冷面以对,都要追着跑的舜华面前溃不成军。
萧恪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也想不通为什么小丫头眼里, 他如何就会成了这样一个需要保护的荏弱的存在?
可偏偏,他是那样享受那种被小丫头放在心上, 事事为他操心,关键时刻还要把他护在身后的感觉。
等萧恪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发现,他在舜华心目中的形象竟然已经定型了, 那丫头认定, 他就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说不心塞是假的。可这份感情的来之不易,又让萧恪不敢轻易冒哪怕一点点失去舜华的危险。除此之外,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诸多太医都断定, 拜那位生他的女人所赐, 他极大可能活不过成年……
这会儿他是十八岁,也就是说再有两年, 他的人生应该就会走到尽头。
这段时间以来, 当真是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时间, 每天睁开眼,仅仅想到“舜华”这个名字,意识到自己也是被珍惜着的那一个, 就会有一种激荡的情绪充溢在整个胸怀。
一个人独处时,心底总会有两个声音在疯狂对峙,一个说是姚舜华先走向你的,她既然招惹了你,那就要负责到底,她天生就应该属于你,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坠落深渊;
另一个声音却是流着泪悲泣,一遍遍告诉他,明明那个女孩子,她给了你人世间最美的一切,难道你真忍心把那么好的女孩子,拉进你人生悲剧的旋涡,然后让她用余生为你的自私陪葬?
应该他还是自私多一些吧?虽然不敢大方表明自己的男子身份,却还是忍不住频频以男装模样和舜华见面,好像那样自己的罪愆就可以减轻一些。
只是那丫头是个心实的,即便瞧见男装的他,竟然没有丝毫怀疑,口口声声认定他是女扮男装,还围着他大惊小怪,说是男装的他真是太好看了,走出去的话肯定能迷倒一大片……
眼下萧瑢的话,可不是正好说到他的心病?
萧恪垂下眼,掩尽里面所有的悲伤:
“不用你多管闲事。”
径直推开挡在面前的萧瑢,往楼下而去。
萧瑢站在那里,盯着楼梯上萧恪孤独萧索的身形,一时眼睛酸涩不已——
所以说他的弟弟已经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
明明常日里,小恪是个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及的人啊——
他的弟弟命太苦了。
那么幼小的年纪,就要承受来自最亲的人令人发指的伤害。从血泊中艰难的睁开眼时,萧瑢就发现,弟弟的眼神变了,不管是瞧着母妃,还是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哥哥,全都冷漠到了极致。
等入掌皇城司,小恪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无尽的绝境中和人厮杀。甚至萧瑢曾经亲眼瞧见过萧恪和人作战时的情景,从来都是只有不停的冲刺、砍杀,绝不做丝毫的防护,即便他已经是遍体鳞伤……
也是在那时,萧瑢才认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他以为活着的弟弟,其实一直把他自己囚禁在死亡的深海里。
这么多年了,他试图想尽种种办法,把弟弟从那绝望的深渊中拽出来,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所有的尝试都宣告失败。
萧恪不肯再看他,也不愿给他任何机会,更拒绝走出那无望的废墟。
而现在,他竟然在萧恪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全然陌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