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逾竟不敢再朝她看了。她一直将自己的一切遭遇——出生、情变、疾病——大事化小, 轻巧巧地说给陈西林听,因为不想让她承受,可却又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承受住对方的一切, 也应该去分享、分担, 与承受。
如今却有些吃不消了。那是一个蓬勃生命的堕落与消亡,那是一个挚爱至亲以消失的方式去懊悔与否定这段长达十二年的感情。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所以她以前不愿自己去承受与分担, 对吗?
明逾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再往下,再往下陈西林却不允许她叫停了, 她困在了这个房间里, 困在了陈西林的往事里,困在了自己索求的牢笼里。
“明逾,看着我。”
明逾有丝慌乱地转回头, 陈西林的脸上有镇定与自若,有哀痛的过去与凄绝的未来,那神情竟是美的, 就像电影里那乌沉的船身倒插入海面后缓慢下沉的从容优雅, 像死神指挥的一支交响乐,不疾不徐。
明逾的视线转到她的手中:手术刀、镊子、酒精……
“你……干什么?”
“给你解释我的八月之约。”
“明天再听可以吗?我累了, 你也是。”
“明天?不了, 今日事今日毕, ”陈西林将手中的物品放在梳妆台上,自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稍稍有一点血腥,不过别怕, 一个‘门诊小手术’而已。”说完竟将上衣卷起,脱去,浅灰的胸衣裹着完美的线条,可惜了,今夜无人懂得欣赏。
明逾想不出她要做什么,但本能地害怕,如陈西林先前所说,今晚不但要撕开她的心,还要撕开她的身体吗?
陈西林不等她多想,两根手指摸到自己右侧锁骨下方,明逾的世界滞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雾中,动弹不得。
药水倒在上面,手术刀消毒,在上面轻轻一划,明逾本能地用双手盖住大半张脸,锁骨下有血珠渗出来,镊子夹出一个什么东西,陈西林将它丢在准备好的纱布上,止血,拿缝合胶带利索地将伤口粘在一起……
“好了,”陈西林又套上上衣,“是不是很快?”她竟笑了笑,“你看这个。”
她拿镊子镊起纱布上那个微小的东西。
明逾慢慢放下手,眯起眼睛看她手里的镊子头,那上面夹着一只黄蜂尾针那么大的东西。
“它在我的身体里七年了,”陈西林道,“这是一只植入式微芯片。”
明逾只晓得怔怔地将她看着,答不出、问不出、这超越了她原先所有的想象,但她知道,陈西林会将这个故事讲完。
“我所能记得的故事的开端就是十几年前,青卿带我去大迈,前面说过,她在那边做过几年的志愿医生,而我当时年轻得很,不过是去旅游观光。我们在那边的集市上看到当地人在卖美军战士的识别牌,军队内部将之戏称为‘狗牌’,而这些‘狗牌’的主人,多半都已阵亡。回来后我想,为什么不设计一种植入式‘狗牌’记载这些信息?这样就永远不会丢失,我又继续想,为什么不增加卫星定位?为什么不增加扫码功能?为什么……而我的专业与青卿的一碰撞,很可能撞出一个宇宙大爆炸的效果。”
陈西林站起身,走到冰箱边,拉开门,“可以招待我一瓶水吗?”她转脸朝明逾笑。
那笑气定神闲,像极了去年九月fates那场酒会上,她接过明逾递过的那瓶水时的样子。
明逾看着她,却没了当时当场的游刃有余。
陈西林径自抽出一瓶,“你要吗?”
明逾摇摇头。陈西林关上冰箱,回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明逾看着她仰头饮水,就像当初的模样。
“当时,包括现在,人体植入式芯片都走在技术的前沿,其实这个概念并不新颖,伟大的脑袋们总是能想到一块儿,但它总在发展到某个节点时就无法向前了,比如说至今为止这种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