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蒋旺男和边爱军早早躺进了被子里。白天的农活太重,哪怕夫妻俩已经是干活的好手了,这一天忙下来,全身的肌肉依然止不住地泛酸。蒋旺男比边爱军更拼一点。毛春妹当年能看上蒋旺男做儿媳妇,她肯定不是一无是处的,干起农活来比某些男人还厉害,至少也能和边爱军持平了。
边爱军一闭眼就打起了鼾。这倒不是说他立刻就睡着了,之所以会打鼾,是因为**太疲惫,他的大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疲惫的身体了。蒋旺男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忽然,蒋旺男推了推边爱军,说:“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按照治寿村这边的政策,像贺桂花这种已经明显违反计划生育的妇女是一定要被结扎的,因此贺桂花在生完第三胎后,别管是不是如愿生出了儿子,她都会被拉去结扎。而像蒋旺男这种还没有违反计划生育的妇女,虽然她已经有两个亲生女儿,没有生育的指标了,但不会给她结扎,只是放了环。
放环是一种节育措施,只要把环去掉,理论上是可以再孕的。
边爱军本来已经差不多要睡着了,听见这话,立马一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说:“你疯了!”
“生不出儿子才真是要疯了!我们没有儿子,在人前总是矮了一头。”蒋旺男觉得自己的命真是太苦了,“老祖宗说得话不会错,都说养儿防老,就没听过养女防老的说法!还是得有儿子才安心啊。”
边爱军累得要死,实在懒得多说话了,道:“你没听大宝说么?女儿也是一样可靠的。”
“这怎么能是一样的呢?我生了儿子,儿子以后讨了老婆,他老婆也是看我脸色。”蒋旺男振振有词地说,“生了女儿,女儿以后嫁人了,我们吃女儿一口饭,都得看女婿的脸色。这怎么能一样呢?”
想了想,蒋旺男又说:“而且,有了儿子,咱们腰杆就直了!”
边爱军翻了个身,重新酝酿睡意。
蒋旺男在黑暗中唉声叹气了起来:“女儿真没什么用,都是给别人家生的。要不怎么说是前世的讨债鬼呢?从生下来后就吃娘家的、穿娘家的,终于长大成人后就跑去别人家里了。你可千万别信了大宝说的鬼话啊!就是戏文里的千金,穿金戴银地养大了,最后嫁人时,还能把自己父母带去夫家么?”
“大宝都说了,那些话是镇上的读书人说的。他们读书人懂得不比你多?”边爱军说。
“那是读书读傻了的人说的吧!”蒋旺男自有一套理论,“政府还说生男生女一个样呢,能一样吗?他们就知道忽悠人!等我老了没儿子养活,他们能给我养老吗?退一步说,就算他们真给我养老了,等我死了以后,他们能安排一个孙子给我上坟烧纸吗?没有儿子,就连死了以后都没有别人体面啊!”
“我说……你还来劲了是吧?”边爱军不耐地说,“赶紧睡吧,明天还有活儿要干。”
或许是因为边爱军这句话说得有些凶吧,蒋旺男的眼泪一下子就冲出了眼眶,顺着脸流到了枕巾上,她也不擦,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天花板,哽咽着说:“你凶什么凶……我不就是想生个儿子吗!”
“你有那个钱生儿子?”边爱军反问道。再生一胎就要罚款了。
边爱军这话其实是在讽刺蒋旺男,但她只当正常的问话来听了。她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妈手里肯定有钱的……你二哥每个月都要上交一部分工资,妈都攒着没有用呢!咱叫妈贴一点,再问别人借一点,罚款不就有了吗?只要能生出儿子来,甭管罚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啊。”
“妈的钱都是给大宝攒的。”边爱军转回身看向蒋旺男的方向,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似的。
蒋旺男摇了摇头,说:“妈的钱都是给孙子攒的!只要我是肚子里能生出一个男娃来,那也是妈的孙子,妈肯定也愿意花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