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爱爱手里攥着一张同意书,或者说,一块同意书。
这是士兵配发的简易防毒面巾。
上面用泛黑的血迹潦草地写着“我自愿接受抑制手术,并有坚定的意愿将余生献给国家,能够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到最后签名的时候,血迹抖成了一团。
但任何人都能从这张同意书上,看到她的决心。
不光是李紧,站在床尾处的陆队长也被震住了。他当然知道,这份同意书并没有实际的作用,因为上面缺少了家属的签名,可谁能因此就漠视它呢?
钱爱爱看着李紧手里的破布,那上面到处都是腐蚀弹烧灼的大大小小的洞。她专注地看着,破布透出的血迹很模糊,但她依然能在心里复述出自己写的每一个字。
她张开嘴,努力想要告诉李紧。
“当以……热血……写……”青春。
“当以热血写青春,以生命践忠诚,”李紧不假思索地将她的话说完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是他在告别时,曾经对钱爱爱说过的话。‘我们彼此共勉’!
“我是……中尉了!”
“你很棒,我为你感到自豪。”
李紧对上钱爱爱骄傲的眼神,艰难地笑了笑。
这一瞬间,他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活着太难了,而想要坚守理想和信念却更加艰难。很多时候,一个人能够接受自己的残疾和死亡,却无法接受亲人和朋友遭遇同样的事情。
就好像原则突然消失了,情感战胜了理智。
李紧很后悔,他作为班长和多次拉练的领队,是否在大学期间对孩子们洗脑太过?他对钱爱爱的影响,真的都是正面的吗?
“老大……”钱爱爱轻轻叫他。
他坐下来,愧疚地看着面前苍白的女孩子。他在心底反复犹豫,该怎么开口劝说钱爱爱,可对方的目光那样充满信任和感激,令他无地自容。
如果当真说出口,小爱眼里的光彩会消失吗?到底是该抱持信念从容迎接不幸,还是抛弃从前的所有获得新生?
“哎哎这位美女,我想问一下,有个叫钱爱爱的伤员在这儿吗?”
“您是哪个单位的?这里是重症区不能随便进——”
“算了算了,我自己找找吧,谢谢你啊。”
“这位先——你别乱闯啊!”
门口一阵嘈杂,李紧和陆斯卡下意识往外看,正好看见江离上蹿下跳,从一名护士的围追堵截中挤了进来。
“……”李紧一时无语。
“你干什么啊我要叫人了!”那小护士双手捧着东西,急得直蹦跶。
江离眼睛乱瞟,很快看见李紧和陆斯卡,激动地挥爪子:“李助理,陆队长!”
小护士一听,迟疑了。
陆斯卡很不高兴,但还是冲她点头:“你忙吧,他是军科所的江所长。”
周围人立刻该干嘛干嘛,小护士边走边疑惑地瞄江离,估计还在怀疑人生,想着这样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会是什么所长。
“江所长,假如你没有合适的理由,我将会在工作报告中如实说明你的情况。”陆斯卡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离。
江离就跟没听见似的,小碎步跑到李紧身边,探头看钱爱爱。
哪怕之前对江离有多少感激,李紧都觉得怒气上头。他往前一步,把小姑娘严严实实地挡住,客气道:“您消毒了吗?”又朝他身后看看,“江助理怎么不在?”
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江离却稀里糊涂地摇头:“我就是趁他忙着整理帐篷跑出来的啊。”
李紧反射性地深呼吸,极力压抑怒气。
“你放心啊,我好歹也是研究军用生物科技的嘛,杀过毒了。”江离还以为他担心自己把细菌带进来呢。不过在他看来,这里本来设备就简陋,嗐,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
“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