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西北乌什的反叛依旧没能平定,天下震动。皇帝震怒,下旨将贻误军机的驻阿克苏副都统卞塔海、喀什参赞大臣纳世通正法。
九爷傅恒身为军机首揆,自是不敢有半点疏怠,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夜晚都不回府,连夜在军机处当值,以便迅速处理战报。
因为舒妃千秋生辰的事儿,傅恒好歹是当亲妹夫的,这才在六月初一当晚回了府去,与九福晋聊了聊宫中为舒妃热闹的事。
待得傅恒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公务,夜色已是深了。
六月的夜晚已经有些燥热,傅恒便没放下支窗来。只听得窗外簌簌地有些动静。
傅恒侧耳听了听,便是无奈地轻哼,“麒麟保,进来!”
外头“嘿”地一声,有些尴尬,也有些苦涩。
门儿“吱呀”一声,麒麟保有些愁眉苦脸地走了进来。
傅恒放下公文,谨慎地锁回公文箱,不叫孩子看见。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觉着,进宫去倒不如不进了?”
傅恒能从眼前这儿子身上,看见曾经的自己。虽说明知道儿子这般,注定没有结果;可是……他终是最能明白儿子心境,这便如果能帮上儿子一点,他还是肯拉下自己这张脸来,去跟皇上求个恩典的。
那种心情……终究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越是不叫孩子进宫去见见,孩子却反倒越是放不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儿子年岁还小,这会子还是小孩儿心性,待得再长大些,这孩子的心就能淡下来了吧。
福康安蹙着眉头,却没说自己的事儿,只是扬起脸来望住傅恒,“阿玛,儿子觉着,令阿娘好像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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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心隐秘地一跳。
原本还想帮儿子开解,孰料儿子轻巧的一句话,就将父子俩的处境掉了个个儿。
傅恒竭力平静,不想在儿子面前表露出来,这便半垂眼帘,望着灯影将自己的指尖投影在了桌面上。
“什么事?”
福康安也是摇头,“具体的,儿子也不知道。儿子只是瞧着令阿娘宫里的玉蝉、玉萤两位姑姑进进出出的……脸上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儿子觉着不对劲。”
福康安终究事在婉兮宫里长大的,对婉兮宫里的人全都熟。尽管玉蝉她们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却还是没能逃得过福康安的眼睛。
傅恒深深垂首,“你额娘和嫂子她们也都察觉了么?”
“没有。”福康安自负地挑了挑眉,“额娘和嫂子的眼力都不及我!再说女人家一聚了团儿,都只顾着叽叽喳喳地说话。额娘说长安,嫂子说侄儿,倒都没分得开神。”
九福晋和四公主哪儿比得上福康安呢,为了眼神儿能始终挂住小七,福康安的眼睛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四处飘的。
傅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此事为父会设法去探听。你还小,此事便不用你再跟着悬心,都交给为父吧。”
福康安却还是上前,“儿子不是想捣乱,可是儿子却还是想知道令阿娘究竟遇见什么事儿了……这消息是儿子禀明阿玛的,那阿玛等查问清楚了,好歹也告诉儿子一声儿,可好?”
傅恒凝视住儿子。
“你想干什么呀?”傅恒刻意叫自己面上神色越发漠然,“为父不准你将来拿此事到你令阿娘面前去显摆、邀功!麒麟保……不是你拿此事去,七公主就能悔婚的。”
福康安痛苦地深深闭上眼,“阿玛……儿子知道。儿子只是,只是,一来儿子自己也关心令阿娘;二来,儿子是不想叫莲生伤心……”
若是令阿娘出了事,莲生是当长女的,如何能不难过?
傅恒垂下头来。
心下又是那样熟悉的痛楚啊。
只是没想到,他自己的痛尚未痊愈,却竟然又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去。偏偏还是这个天性最是乐天的儿子,却反倒背上了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