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家书一封:……初至盛京,行宫宫人献马齿苋等野菜数十品,清香爽口异常。朕原想寄些回来,然京盛铁路未通,恐不能保存。未若将来日本退兵,朕带你和儿子来此游玩品尝。”
“四月十八:……朕要收回前言——连续吃了十天,朕这辈子也不想再碰野菜了!李鸿章和巴雅尔在长白山林场中练兵,那日朕前往视察,途中偶然猎得野兔四只,灸而食之,鲜美无比。李鸿章坚持臣下不与天子共食。甚好甚好,其实朕也舍不得分给他。”
“四月二十五:……朝鲜驻军的撤退行动已经开始,袁世凯带北逃的朝鲜王族至行宫给朕请安,献礼中有北宋名家《行雁图》一幅,朕近日时常取来赏玩——那雁甚肥,宜炭烤切片、裹葱蘸酱。”
“四月二十九:……鸭绿江阵地南段堡垒构建完毕,朕亲往检验,临台祭祀,刻碑勒石以记之,回程途中忽见江水澄澈如镜,问堂兄可有诗作。他脱口道,鸭绿江水绿如蓝,引得行人腹中馋。博得船家应借问,鸭几只?可食否?”
傍晚,养心殿围房里的电报员们,忽然听到养心殿里传来女子愉快爽朗的笑声。众人不由会心一笑。今个儿初一,珍妃娘娘又在拆看皇上的家书了。
红茶的香味飘散在养心殿东配殿的空气里,汝窑花囊里插着新鲜的玫瑰花。若桐坐在海棠圆桌前,切割着一只黄油面包。刀叉与骨瓷盘碰撞的清脆背景音中,文廷式道:“……现全国上下,共发行第一批国债一百万两,截止昨日,基本发售完毕,购买者多为京沪一带的富商工厂主。”
“外国的民间资本亦有少量购入,但欧美诸国政府都尚无动静,英国大使朱尔典更是向其侨民发出警告,建议他们谨慎参与战争集资行为……”
“啧啧,都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呀。”若桐叹道。
文廷式道:“好在我们也不差银子。”
“虽是不差银子,但先生难道没有听过一句人间真言?”若桐俏皮一笑,“世界上最深沉的挂念不是情人分离,也不是游子思乡,而是‘你欠我的银子怎么还没还’。”
文廷式刚喝了一口咖啡,顿时笑得咳嗽起来,以手掩口道:“臣失礼了。娘娘还是这样风趣。”
若桐笑着示意白青递上手帕:“请先生多费心,加大宣传的力度。国债的象征意义远大于经济价值——老百姓投了股,就会更关注前线的战局;富豪乡绅在我们身上花了钱,就不容易倒向太后。外国人想回本儿,就必须盼着我们赢——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文廷式笑而应是,躬身退出,走到门外,却见梁启超腋下夹着个牛皮公文本,在阶下来回转悠,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紧张得活像个被先生抽查功课的小学生。
“卓如,这是怎么了?”文廷式还当有什么大事,连忙问道。
“文先生!”梁启超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过来扯着他的袖子道,“太好了,娘娘要听四月份外省城市舆情资讯,不如你我一同觐见汇报。”
“就为这事?舆情资讯是月度例行报告,难道我还月月陪着你去?”文廷式诧异地打量他。
梁启超十九岁被他从广州万木草堂挖来办报,如今才刚满二十二岁。虽然他们以新派人士自诩,但是出入妃子寝宫单独面对大BOSS汇报公事,而且大BOSS还是女的这种事情,对一个青葱年少、刚刚进京的青年来说,还是冲击太大了一点。
文廷式想通了这一点,往他光秃秃的脑门上呼噜了一把,朗声大笑:“年纪不大想法倒多!快去,张謇大人还排在你后边等着呢!”
梁启超只好鼓起勇气进去,僵硬地念着公文,资料倒是详实具体,回答问话也头头是道,只是作结的时候把“各地营部谨呈并恭请娘娘金安”念成了“金请恭安”。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更是紧张得冷汗涔涔。
若桐被他这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