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悲悲切切道,“我想进去看看父亲……”
宋子熙的眼睛几不可见地闪了一下,体贴道,“我陪大嫂进去。”
杜容芷点了点头,正要跟着他进屋,就听身后二夫人阴阳怪气道,“可见那吴道婆的话果然是不错的……自打咱们家静哥儿出生,先是他外祖在东边儿遇了袭,紧跟着他父亲跟祖父也出了事儿——只怕当真是这孩子的八字太硬,克家里的长辈呢!”
宋二老爷原就为了大老爷中风的事心虚不已,闻言忙呵斥道,“你又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厽厼。二夫人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我哪里说错了?不然你自己说,怎么好端端的,循哥儿在外头就遇上了暴民?还有大哥……那广平广福,连带着逃走的广瑞,都跟了他多少年了,老子娘都还在祖宅里做事,怎地他们就有那么大胆子,敢偷拿了大哥的东西出去——”
宋二老爷听得眉心猛地一跳,怒喝道,“你还嫌咱们家不够乱么?!再这么胡言乱语,你看我饶你不饶!”
二夫人一顿,登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杜容芷默默听着,目光不动声色扫了眼一旁的宋子熙,只见后者薄唇轻抿,一双漆黑的眸子幽深如潭,不见喜怒。
宋子熙走到门前,亲自帮杜容芷掀起帘子,温声道,“大嫂请进……”
杜容芷微点了点头,缓缓走进里间。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药味……大老爷目光呆滞,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
听见脚步声,他的视线本能地朝这边移过来,却在看清楚来人时,猛地瞪大眼睛,“唔……唔……”
宋子熙走上前,恭顺地伏在大老爷耳边,低低道,“父亲,大嫂过来看您了……”
宋晋泽死死盯着他,通红的眼睛里几乎恨不能喷出火来,可喉咙里却依旧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想起几天前自己来告诉大老爷有人勾结何大夫给他下药时,对方镇定从容的神情,再看此时床榻上如枯槁般躺着,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憔悴老人……
杜容芷眼眶微热,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您可觉着好些了?”
“唔……唔……”宋晋泽用尽全力,颤抖地想要抬起那只还能活动的胳膊……
“父亲……”宋子熙忙握住大老爷的手,贴心地放进被子里,柔声安抚道,“父亲放心,翠竹苑那些个吃里扒外,跟广平广福狼狈为奸的狗东西已经全叫儿子撵出去了……您且放宽心,保重身体才是。”
被子底下的手却紧紧钳住宋晋泽的胳膊,叫他动弹不得。
宋晋泽抻着脖子,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类似拉风箱似的呼呼声,浑浊悲愤的泪水也禁不住从眼眶里源源不断涌出来。
杜容芷看得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由哽声劝道,“是啊父亲……您千万不要动怒,安心养病要紧……”却在宋子熙身后,用力朝宋晋泽点了点头。
宋晋泽泪流满面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那只被宋子熙死死按住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宋子熙微挑了挑唇角,方拿过汗巾子给宋晋泽把脸上的眼泪口水一并擦了,又转过身,一脸沉重地对杜容芷低声道,“大嫂也看见了……如今父亲病成这样,祖母那里还指不定有多伤心难受。回头还要拜托大嫂多开解些……不然若再把她老人家急出个好歹,我日后更是无颜再见大哥了……”说着眼眶也有些泛红。
杜容芷含泪点头,“这是自然的……”她一顿,又迟疑道,“只是如今父亲这里一刻也离不得人,且我方才又听说你发作了好些下人……”
宋子熙道,“此事大嫂无需担心……想那几个狗奴才原就好吃懒做倚老卖老,这会子将他们撵出去,只怕其他人见了,伺候起来还更用心些……”
“若能如此就最好了。”杜容芷不忍再看床上如风中残烛般的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