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也没说去还是不去, 自己又拿起手边的帖子看了片刻, 然后轻声问紫鹃:“我让你送去平儿那儿的东西, 你都送去了么?”
紫鹃点头:“按照姑娘吩咐, 都悄悄送过去了。”
“只是,东西虽然送过去了,但咱们并未明说是送给谁的, 也不知道平儿能不能知道姑娘的心意。”
“这个不要紧,”林黛玉道, “平儿是个聪明的丫头, 咱们虽然没有明说, 但那些东西她是不缺的。她心里记挂着她的旧主子, 咱们的东西,她会悄悄找机会送给凤姐姐的。”
紫鹃闻言颇有些唏嘘:“从前二/奶/奶在府里何等风光,如今成了罪奴回府, 虽然蒙老太太恩典不用伺候人, 只捡了个安静偏僻的地方住着, 可这日子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从前二/奶/奶管家,苛待严厉之处不少, 现在府里因着琏二爷在都察院当差,那风言风语的不敢乱传,却都往二/奶/奶那里落井下石趁机报复。因王家罪责,府里的人拜高踩低, 二/奶/奶的日子如今连府里最下等的奴仆都不如。我听说, 二/奶/奶的腿一直没好, 平儿瞒着人悄悄请人给二/奶/奶看病,若不是还有个巧姑娘在,只怕琏二爷也不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王家到底被圣上厌弃了,平儿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除了姑娘心里还惦记着二/奶/奶,悄悄送了点东西过去,这府里从上到下,不论太太姑娘们,对二/奶/奶都是不闻不问的。”
主仆两个关着门私下说话,纵王熙凤不再是琏二/奶/奶了,但紫鹃也只是私下称呼,林黛玉也不曾纠正她。
林黛玉正了正身子,轻叹道:“不说旁的,凤姐姐待我是很好的。”
“我来这府里住着,不管凤姐姐是看在老太太还是太太的面上待我好,她都确实是对我照顾有加的。我念着她从前待我的照顾,此番她得如此结果,纵然是她咎由自取,但我不管那些事,只尽力回报她一些,让她的日子也好过些。”
林黛玉复将手里的帖子放下,凝神想了想,起身往书案那边去,还叫紫鹃过来给她磨墨。
“都这么晚了,姑娘还要写字?”
林黛玉将纯白大袖衫的袖子往手臂上提了提,闻言笑道:“给探丫头写个简单回帖。过几日诗社活动,我不作诗,但要去一趟。”
紫鹃不解。
林黛玉也没立刻给她解释,只等着紫鹃给她磨了墨,她写完了回帖,才搁笔笑道:“这次活动说是探丫头先起的,但地方选在珠大嫂子那里,说明珠大嫂子做了这个东道。探丫头的面子或许可以不顾及,但珠大嫂子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紫鹃道:“姑娘是说,如今珠大/奶/奶管家的事情,姑娘是说珠大/奶/奶如今不可得罪么?”
林黛玉将墨迹干透了的回帖亲自折起来,然后放在桌案上嘱咐紫鹃明日亲自送去探春那里,然后才微微勾唇道:“凤姐姐获罪不能管家,按理说,这府里的管家之权也该落在大舅舅房里。但老太太从来对大舅母都是淡淡的,先前又有大舅舅讨老太太跟前人的事情出来。老太太生了气,这些事瞒也瞒不住,园子里都传遍了,谁不知道?”
“众人都猜,这府里的管家之权必然是落在二舅母身上。可前些日子,二舅母入宫一趟去见了贤妃,回来之后,这府里就由珠大嫂子当家了。紫鹃,你说这是谁的意思?”
紫鹃:“是大姑娘的意思?”
林黛玉淡淡一笑:“纵是贤妃的意思,老太太就一定要听她的么?老太太的心就从来只在宝玉身上,纵然珠大嫂子有了兰哥儿,老太太也并没有多看重她们,不过保证她们生活无忧罢了。从前凤姐姐病了还叫探丫头同珠大嫂子一起管家,并不把管家之权交给珠大嫂子一人,我总觉得这并非只是贤妃的意思。”
紫鹃问林黛玉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