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榻上躺着休养,天天被咳嗽头疼折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有一天精神稍微好些,薛宝钗冒雨来瞧她,与她说了好一番贴心贴肺的话。她忍不住吐露自己心中的难处,薛宝钗替她解了烦难,答应每日从她那里给她送燕窝来调养身体,后来这事儿被贾宝玉知道了,贾宝玉没让薛宝钗送燕窝来,还劝贾母做主给林黛玉这里添了燕窝。
这事让林黛玉特别感动。当时听薛宝钗温柔耐心的开解她,为她排忧解难,把她放在心上的模样让林黛玉特别想扑到薛宝钗怀里大哭一场。
她以为,那就是旁人待她的疼惜了。
如今,知晓林涧所为,她又想哭。可她心里明白,林涧同薛宝钗是不一样的。
怎么会有人待她这样好,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暗中默默安排好了一切?
林黛玉不想让林涧看见自己哭,她微微垂眼,轻轻眨了眨眼睛,几滴滚烫热泪低落在裙摆上,瞬间被衣料吸收,她便借着喝茶的时候挡了挡面容,用以平复情绪。
钱英这会儿正送了一碟子林涧要的碎冰来,林涧正将剥好的莲子放入碎冰里,他就没瞧见林黛玉的小动作。
等到林涧将碎冰莲子放在一处后再抬眼时,林黛玉已经平复了情绪,正目光盈盈望着他,她谢了林涧,眼睛里都是感激。
林黛玉的眼睛红红的,因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林涧也看不出她方才哭过的痕迹,只是觉得林黛玉这一身的纯白映衬着满院子的绿意盎然着实是万分好看,他一时又看住了。
直到手里水晶碟子里的碎冰化出/水来,那冰水滴到他的腿上,那一点凉意透过衣料实实浸上他的皮肤,他才醒过神来。
林涧低头用汤匙舀了碎冰和莲子放入口中。
莲子微甜,莲心微苦,碎冰入口即化,只吃了一口,林涧顿觉肺腑清爽,暑热顿解。
林涧抬头,见林黛玉还瞧着她,便扬了扬手里的水晶碟子,笑道:“从前在军中,我常这样吃着解暑。皖南天气热,可出海打仗吃不着这个,也就每年夏天在驻地的时候才能尝一尝。”
林涧怕唐突了林黛玉,也没敢告诉林黛玉,军中糙汉子们不是他这么文艺的吃法。那些糙汉子们都是直接抓一把带壳的莲子丢入口中,然后抓着冰块咔咔直接咬着吃。
他也能那样吃,可他接受不了那样吃。他还是喜欢这种比较讲究的吃法。
林黛玉望了林涧片刻,才轻声道:“三哥,你已经拿到真账册了。不能为我耽搁了你的事情,我只怕还要在姑苏盘桓几日,要等处理完家中之事才能离开。不如三哥先回扬州去吧?”
林涧吃完了碟内碎冰莲子,将水晶碟子放到桌案上,闻言笑道:“我既同你一起来,自然还要一起回去。”
“扬州众人皆知,我是陪你扶柩回来的,我若提前走了独留你一人在这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我来姑苏不是为你,我此举是另有深意么?”
“林姑娘,我不会走的。我等你将家中事情处理完,等你都安顿好了,我们一起回去。扬州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没事的。你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林涧笑得很暖,“何况,都这么久了,林姑娘还信不过我么?”
林涧还有事,又陪着林黛玉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外头热,暑气渐沉,这风也成了热风,林姑娘若喜欢就再坐一会儿,但不可过多了,还是进屋歇着得好。”
林涧交代了好些话才走,紫鹃瞧着林涧出了院子,又忍不住感叹林涧心细如发待人体贴,林黛玉目送林涧背影远去,却没有接紫鹃的话。
她抬头看了看院子里郁郁葱葱的大树,风动叶稍,树欲静而风不止,风不曾停息,这树就难有静下来的时候。
她承林涧的情,又何止只是一个救命恩情呢?她欠林涧,又哪里是一声三哥就能抵得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