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复又喜笑颜开,讨巧说:“我在家也给外甥做了小衣裳,可惜没带来,正好这几日有空,我给小外甥做件袄子穿。”
赵瑀笑着说好,王氏左右瞧瞧,低低叹了一声,待赵玫回房休息,她过来悄悄塞给赵瑀一张银票,“瑀儿,这二百两你拿着,给我外孙子买点好吃的,别让你妹妹知道。”
她不肯要,却听母亲说,“姑爷清廉,我从你穿戴上就看出来你过得节俭,快拿着,别让娘心里难受。”
晚上李诫下衙回来,赵瑀就把这事和他说了,叹道:“我都当娘了,还让母亲这么惦记,想想心里也是难过。”
李诫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忽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仰头笑道:“我有主意了!”
“你怎么了?吓我一跳。”
李诫原地转了几圈,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大约因为兴奋,声音听上去很高昂,“我一直琢磨怎么能减少贪腐,丈母娘一句话提点我了——俸禄太少!”
“之前看案卷,我还纳闷怎么寒门出身的官员,反倒容易贪墨,原来是俸禄少又不得不维护门面,才管不住自个儿的手。如果把俸禄提上去,应当会减少他们贪腐的可能。”
赵瑀却觉得他有点想当然了,“俸禄多几两银子根本没多大差别,若是涨得多,天下多少官吏,多大一笔开支,皇上能答应吗?况且贪墨的人,不会因为一年多几十两银子就不贪了。”
“说的没错,瑀儿也越来越明白朝堂上的道道儿了!”李诫赞许地点点头,“这只是个初步的提议,具体我要再想想,比如减少不必要的官吏设置——有的县衙竟有一千来号人,简直是荒唐。”
“还要设立一个专门监督的部门,直接对皇上负责,不受内阁和六部控制。还有……”李诫忽怔住了,只觉一道亮光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拧着眉头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
赵瑀不敢打扰他,静静在旁坐着。
夜色很浓了,此时正是仲夏夜最深沉的时分,风过树梢,叶子哗啦啦地响,间或几声虫鸣,反而更显寂静。
半晌过去,李诫无声地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闪着顽皮的光,一步跳到赵瑀面前,亲昵地抵着她的额头,“瑀儿,你可帮我大忙啦。”
赵瑀忍不住笑道:“我做什么了?”
“我想到个一石二鸟的办法!”李诫不无得意道,“官员上任须向朝廷申报名下所有产业,每年复核,如果产业突然增多,嘿嘿,就查他的!……不只自己,还有他媳妇儿的产业,都得清清楚楚报上来。还要鼓励民间告发,所有老百姓的眼睛都盯着,我看谁还敢贪!”
此法前所未有,简直大胆得出奇!赵瑀呆了呆才说:“太难了吧,满朝文武谁肯把自己的产业一五一十报上来?我看你提也不用提,不然弹劾你的奏折肯定满天飞。”
李诫挑眉一笑,满不在乎道:“也没指着他们同意,我有密折专奏的权力,直接报给皇上。官员申报产业,那些隐瞒土地的、暗地里兼并土地的人可就要慌了——这便是第二只鸟!”
赵瑀心中一动,猛然明白过来,讶然叫道:“对啊,皇上曾想清丈全国土地,正好借这机会一并进行。”
“老子在濠州吃的闷亏可没忘,非得把他们的狐狸尾巴揪出来。”李诫眉飞色舞,说得一时兴起,竟坐不住了,抬腿就往外走,“我这就给皇上写折子,瑀儿,赶明儿好好谢谢丈母娘!”
赵瑀叫住他,“别着急走,我母亲最担心的是玫儿的亲事。”
“不就一个杨家吗?”李诫回头笑道,“前些日子各府的藩库账目报上来了,随便挑个错儿,我就能撸了杨通判的官儿。任凭赵老爷再愿意,这门亲事也不能成了!”
李诫说干就干,在书房冥思苦想一夜,将想出来的养廉法子整理成条陈,歪七扭八足足写了三大页,锁进密折匣子,直送京城御前。
凌晨的空气还微微透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