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很好, 如水的月光泄下来, 万物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青色的纱幔,朦朦胧胧的,似真似幻。
赵瑀眉眼飞扬, 眼中波光流转,比月光还要美丽。
赵氏女自幼须熟读《女论语》, 秉承的是“行莫回头,语莫掀唇”,赵瑀也是如此。
常年下来, 她很少大笑,即便是很欢喜的时候,也必是捂着帕子、遮着扇子笑。
这样不加掩饰的笑还是第一次。
李诫呆呆立着, 不觉看得出神。
被他不错眼地盯着,赵瑀脸上一阵发热,收了笑, 悄悄摘下头上的花环, 转身攸然而去。
朦胧月光下, 她纤细的身影更显得飘忽不定。
李诫没由来的心头一阵急跳, 快步追过去,“慢点走,前头人多别走岔了……来,袖子给你,拽紧了别撒手。”
亥时将近,喧闹的东大庙渐渐复归宁静。
二人走在归家的路上, 大部分人家已关门闭户歇下,黑乎乎的灯火也很稀少,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间或婴儿啼哭,反而给夜色更添几分沉寂。
与刚才的热闹嘈杂相比恍若隔世,赵瑀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下意识将李诫的袖子抓得更紧。
李诫回头望了一眼,没说话,放慢了脚步,尽量离她更近些。
嘎吱吱,道旁一家宅院的后门缓慢地开了。
李诫警惕心重,立时拉着赵瑀躲在墙下的暗影中。
一条人影从内闪现,看身形是个男人,他左右望望,招手引两个女子出来。
那矮个儿女子走路姿势颇为怪异,岔着腿,佝偻着背,走几步就要倒下似的。
不多时他们就消失在巷子口。
从这家后门经过时,李诫扫了几眼,小小一扇黑漆木门,时下最常见的庶民院门,没什么特别之处。
赵瑀说:“也许人家是邻居,晚上过来串门子。”
李诫笑道:“或许吧,不过我总觉得有点怪,明个儿让人查查。”
第二天他果然叫王五去盘查,得知那里是一户普通的小商户,前店后院,晚上店门一关,家里人都从后门走。
如此,昨晚那一幕倒也没什么奇怪。
李诫便没有继续深想,唤来刘铭问道:“会打算盘吗?”
“诗书自不必谈,玄学风水、星历算数,就没有我不会的!”
“行,那你把近十年的账目给我盘一编,七天的功夫够不够?”
“十年的账目?!”刘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一个人?”
李诫眼中明显闪着揶揄,“你不是什么都会吗?没关系,大不了我另请高明。”
“哼,你当我瞧不出你什么意思?用不着激我。”刘铭神色旋即恢复往日的高傲,不屑道,“不就是又想查账又怕他们捣鬼么!七日就七日,我非掏出他们的牛黄狗宝来不可!”
说干就干,刘铭拄着拐“笃笃”走到门口,猛想起什么似的叫道:“给我找一个打下手的,要识字的,还得伶俐,最好会伺候人的。”
“啧,直接说要蔓儿不就得了!”李诫做了个赶人的动作,“吃过午饭就让她过去。”
刘铭意味不明笑了下,“阃令大于军令。”
李诫没听懂。
刘铭冷哼一声,昂首而去。
晌午用过饭,李诫和赵瑀说了借用蔓儿的事,赵瑀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思。
蔓儿无可无不可,按她的话说,主子吩咐,她做奴婢的必须遵从。
赵瑀弯弯嘴角,没有夸奖她的忠顺。
赵瑀始终不能完全信任蔓儿,但李诫既然说她人不坏,自己就姑且相信她吧。
蔓儿去了,只得把榴花再提到身边用,赵瑀此时方觉得自己该再添个丫鬟,但她手里没什么钱。
嫁妆都给母亲买了庄子,李诫的俸禄一年只有九十石,也就四十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