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顾轻舟的诚实,让她心情稍微好转:“唉,人老了,这脾气就控制不住。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太好,而后慢慢收敛。到了这把年纪,反而藏不住了。”
“我要是有这么多孝子孝孙,我也要发发脾气。”顾轻舟笑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气?”
老太太听着心里舒坦,这姑娘多会说话啊!
有时候明知道只是拍马屁,但听着舒心啊!
老太太笑,想起顾轻舟之前的话,问她:“你说外敷药.......”
顾轻舟已经派人买了药回来,笑道:“已经买回来了,您现在要用上么?”
老太太颔首:“用上吧。我这胃里难受,让我吃药,还不如杀了我清净,外敷的可以试试。”
顾轻舟道是。
她把药拿了出来,一件件摆在老太太的眼前:肉桂、冰片、硫磺、大蒜、蜂蜜。
“老太太,您瞧瞧这些,没有西药的。”顾轻舟道。
老太太不认识,顾轻舟就一一说给她听。
她将这些,全部当着老太太的面,研磨成了碎末,再用蜂蜜调匀。
“蜂蜜都用上了。”老太太倏然有了心情,开玩笑道。
“是啊。”顾轻舟也笑。
调和完毕,顾轻舟脱了老太太的薄袜,将这些药物,敷在老太太的涌泉穴。
涌泉穴在脚底。
明明是咯血,怎么在脚底用药?
老太太很好奇,询问缘故。
“......揉按涌泉穴,可以治疗咯血等病症。”顾轻舟解释,“血不归经,咳嗽外出,这是小毛病,并非内脏出血,也不是肺叶受损。
再说了,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那才是庸医呢。我这是采用内病外治、引热下行的疗法。”
老太太听得入神。
老人家念旧,很多年没听到老大夫这么徐徐道来。
顾轻舟的说辞,格外有古韵,莫名就叫老太太心安。
老太太从心底信任她。
司慕再次进入时,只见顾轻舟用毛巾裹住了老太太的脚,在敷上药物的地方,用手指轻轻推拿揉按。
她的长发披散,勾勒一段纤瘦的腰身,盈盈一握。
侧脸嫩白,挺翘的鼻、饱满的唇,眼睛流光溢彩,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他愣了一愣。
“祖母,您感觉如何?”司慕走进来,柔声询问道。
“好多了。”老太太道,“轻舟的医术出神入化,她用了一点药,我这心里就舒服多了。”
顾轻舟低笑。
她的药没那么神,只是老太太知晓不用西药了,没人糊弄她,她心情好转,能接受而已。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老太太终于睡着了。
二婶走过来,对司慕和顾轻舟道:“你们俩也去歇了,晚上我照顾老太太呢。”
司夫人也走了进来。
顾轻舟见此处人多周转不开,起身道:“那我先去了,有事您叫我。”
二婶颔首。
司慕跟着顾轻舟出了屋子。
夜风是炽热的,哪怕深夜了,仍是火烧火燎般,往人身上扑。
司慕走在她身边,莫名很想摸一下她的头发,又生生忍住了。
“轻舟,祖母这次发病之后,性情大变,是不是还有其他疾病?”司慕问。
顾轻舟摇摇头,解释道:“世人对咯血误解太深了。一个咳血,也不管什么原因,都觉得是大病。老太太这个年纪,说活够本了,往后都是好日子;说长命百岁,却又不知道哪天得走。
她没说,其实是很担心重病,也怕死。这些担忧,会让她喜怒无常。病人在真正担忧生死的时候,不是非逼着大夫治病,而是讳疾忌医,不想见大夫。好像没了大夫,她就没生病一样。”
病家的心思,顾轻舟比司慕了解得深。
原来老太太只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