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没有那么自然,不过洗出来,青豆还是第一时间跑去要照片了。她想要给钱,老K摆摆手,“公家的。”
一句话,叫青豆拿的无比坦然。
她没有底片,所以认真塑封。自从迷恋上拍照,她兜里的钱就像流水似的往外撒。
照片上,素素红唇衔烟,手搭额头,向后拨发,撩起万种风情。粗糙的苍蝇腿睫毛交错凝固,遮住蓄愁的美眸。傅安洲烟在唇边,未及含住,正逢楼下喊他,他偏头回应,金边眼镜滑至挺直的鼻梁中央,隐有颓丧之感。
最认真看镜头的是青豆。经傅安洲点拨,青豆难得未露酒窝,一脸正气,指上烟雾袅袅,染上眉梢,晕开清明双目,点上脉脉含情的朦胧。
虎子看过照片,说青豆像被大哥拿枪指着脑袋逼成反派的马仔,心一点也不诚。
青豆问他,那谁诚?
虎子冷脸转身,把照片一撂:“一个都不诚。”各怀鬼胎!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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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青豆收到了《南风》编辑的来信,信封信纸均有南风杂志的字样,专业而神圣。那天不知道怎么,青豆心特别急,来不及细细拆封,扯开不好看的锯齿口子。
陪同一道取信的金津也急,甚至都顾不上拆李教官的信,满心满眼只想知道青豆能否投稿成功。
青豆手抖如筛,眼泪止不住打转。要是朱洋洋在,肯定要笑话她。到底是第一次投稿,这么天真,他都是老油条了。
编辑字迹潇洒,用词简洁,称稿子细腻动人,有刊发价值,准备荐稿,问青豆可否提供那张照片?
青豆愣了一下:“照片花了也要吗?”
“肯定是问你要能看的。花成那样怎么刊啊!”金津兴奋地蹦高,来来去去兜圈,激动的双腿根本停不住,“那就去他家,问问能不能给底片,咱去印一张。”
在金津心里,青豆的稿子见刊板上钉钉。她有个作者同学了。青豆去导员办公室找老李家地址的功夫,六舍已经传遍她过稿的消息了。
同学们热泪盈眶,把青豆奉为英雄,问她稿费有多少,以后是不是要弃理从文?
青豆很懵,这......八字没一撇呢。万一老李家不肯借她底片怎么办?或者,编辑后面改主意怎么办?
她赶紧拿馒头堵上金津的嘴,这丫头哦,以后肯定会吃快嘴的苦。
这死丫头对自己的事贼保密,跟李教官信件往来这事,嘴巴严严实实,怎么对别人的事像个大喇叭。
青豆抓着她的辫子悄悄威胁:“你以后不许泄露我的事。”
“我以为老李的事是大家的事。”金津委屈。
“等刊登了才是大家的事,要是后面有什么幺蛾子,没过稿,我难不成还要一个个解释?”青豆头大。
金津想了半宿,勉强共情,认为有理,“好的,我去找她们解释一下。”
青豆赶紧拉回她:“下次再说,哎哟,越说越乱,哎哟,别说了别说了。”
还是先联系到老李老婆吧。
导员很上心,知道外地电话贵,她一个学生出不起,捧着黄页电话号簿带她到光电工程院长办公室用电话。
他们先打给乡镇府问村大队的电话,再让村大队转接。这里头耗了两整天的功夫。再等村大队联系到李民老婆,花了一周。大概十天左右,李民老婆说可以,但是底片不能给,印出一张给他们。
她不会写字,一切都是村大队的书记帮忙搞的。青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拿到照片,已经是十二月底。
她很怕编辑忘了她,一刻也等不得,亲自把照片送去编辑部。
南风杂志办公地点位于一栋藏匿在市中心街巷的小楼,距离南城大学很近,约莫半里。
一点也不起眼,不过早被青豆由外围盯梢无数次。那块“南风杂志社”的白底黑字的招牌,都快被她盯穿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