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离开皇帝的寝殿时,面儿上犹带着泪痕,她身着宝蓝色对襟妆花袄,上锈万字不到头的图纹,端的是贵气华丽。
她虽保养得宜,但因着近些日子心力交瘁,近半头发已成银丝。
看到云家父女,太后怔了怔,而后赶忙别过头去,用广袖掩住自己的面庞,似是因自己这狼狈的一面被云家父女撞见而颇为难堪,声音也是强势而又冷硬,不复方才在昭睿帝跟前的和软。
“皇帝对你们父女倒是信任,竟然任由你们不通报便随意进出这坤泽殿!如今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这宫中成了你云家的后花园!若是有朝一日你对皇帝图谋不轨,只怕皇帝连躲都没处躲去!”
这话可谓是颇为诛心了。
然而云相知道因着昭睿帝比起太后,更为看重他的意见,导致太后看他颇不顺眼,再加上如今太后这难得狼狈的一面让云相瞧见了,方才与昭睿帝的对话也让他听去了,太后心中有一股子邪火要向云相发泄也在情理之中。
云相面不改色地拉着云莜向着太后行了礼。若是旁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定会毫不留情地予以还击,只是太后到底是昭睿帝的生母,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大不了,就把她的那些话当成耳旁风。反正她说得再多,也只能过过嘴瘾,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太后见云相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心中暗恼,不由把矛头对准了云莜,说云莜不知自珍自爱,大闹华阳郡主府,毫无贵女风范。
云相面儿上浮现出一层怒意来,他可以忍受太后对自己诸多诘难,却不能容忍太后对云莜评头论足。
一直安安静静在一旁充当花瓶的云莜见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开口正要说话,这时,坤泽宫内突然传来了一串咳嗽声,紧接着,是一阵沙哑的男音:“朕这坤泽宫门口怎的这般热闹,可是云相来了?”
还欲“再战”的太后听到自己儿子的话,顿时便萎了。
太后瞪了云相一眼,示意云相识相些,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分清,莫要打扰了刚刚醒来的昭睿帝,却见云相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云莜则是与其父保持着相似的姿态,与云相不同的是,云莜甚至没有多给太后一个眼神。
太后:“……”父女俩当真讨厌。
她的侄女梁国夫人说得果然没错,若是一直由云相掌权,她这日子过得可不会舒心。
云相支持宸王,她顶好是以太后的身份支持荣王,不能让云相一直得意下去。
当然了,在太后看来,若是昭睿帝能够有所好转,让她抱上亲孙子,自然最好不过,虽说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没有从前听话了,可那到底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外人再好,总归没有儿子来的亲近。
……
待云相带着云莜走进皇帝的寝殿时,一股浓到发苦的药味儿扑鼻而来,明黄的幔帐后传来几声轻咳。
昭睿帝萧铮在心腹康公公的服侍下勉强靠坐在床上,歪着头有气无力地看向云相:“你来了。”
云相一看到他如今这副衰败的模样,联想到他当初何等意气风发,便不由眼前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想到在帝王面前垂泪,终究不吉,赶忙忍住,而后将身边儿的云莜轻轻推到了昭睿帝跟前:“是,臣来了。今日,臣是带着莜莜一道来的。莜莜,来,跟你萧叔叔见个礼。”
云莜依言上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昭睿帝。
昭睿帝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并未像云相一般蓄须,故而显得十分年轻。
只见他身着交领绣麒麟纹素锦常服,长发只简单的用一条浅蓝色云锦发带束起,朴素得不像是一位帝王的装扮。
他面容昳丽,眸光清亮,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息,若非此时正病歪歪地倚在床边,当真看不出是个久病之人。
“囡囡,来,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