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赶集日,没准备好年货的人都出山了。
街道上行人如织,人挤着人,背篓挨着背篓,热闹喧嚣,这就是乡间的集市。
只有到了过年赶集,大家才知道原来小小的绿岭镇中藏了这么多人。
才下过雪,街面上有些泥泞,被行人车辆踩一踩,中间的街道就变成了泥塘,只有骡车驴车能平安渡过。
人们尽量靠着路边走着,依然避免不了满脚污泥,鞋底板上结着厚厚的一层泥板,鞋太重了,不良于行。
他们会抱怨了几句坏天气、烂街道,在路边找一处可以蹭脚的地方,刮掉泥板。
于是路边的台阶,棱形的石头,方块木柴,都成了蹭脚的利器。
行人过去,留下一块块黄泥板,像猪耳朵一样竖着。
顾猛驾着骡车走中间,摇摇晃晃地行驶,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赵佳坐在他的左手边,肩并着肩,大大方方地说话,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顾猛,听芳姨说你一直在县上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啊?”
顾猛笑道,“卖鞋!万春摊子上的鞋你看到了吗?都是从我这里拿的。”
他和贺宏军在县里忙,镇上的生意就交给了镇上开小卖铺的万春,一双鞋五块,万春在他这里拿了一百双,据说卖得很不错。
“你哪里来的鞋?”
“从垃圾堆里捡的!”
“骗人!”
“没骗你!”
顾猛没有隐瞒,轻轻地向她讲起了自己捡漏,跟着师傅学做鞋。
赵佳认真地看着他,飞扬的眉头,开朗的笑容,明亮的眼眸,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以前的他,家里遭到了巨大变故,变得愤世嫉俗,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刻薄,夹杂的冰刀,既伤害了别人,也戳伤了自己,很难让人喜欢。
跟他交往,也只是出于同情,她想要用行动来消弭两家的仇怨,可一切都不容易。
顾猛以前的脾气很坏,越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越表现得暴躁而尖刻,动不动就当着她的面大骂赵家,甚至讥讽她,她理解顾猛心中的苦闷,一直选择了包容,可用身体包容着尖刺和冰刃,她包容得很辛苦。
现在她发现顾猛变了,身上的尖刺消失了。
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话,像是冬天在炉边烤火,听奶奶讲故事,温暖舒服,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现在的伙伴。
时间啊,你太神奇了!
赵佳暗暗祈祷着,脸上露出了虔诚的微笑。
“你笑什么?不相信我能挣钱?”
“没有!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非常非常非常高兴!”
赵佳伸着手臂,笑得很开心。
她的笑容很动人,两边嘴角弯起,笑不露齿,脸上的撒娇肉向上挤压,把一双杏眼压迫成了月牙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看着她的笑脸,顾猛也忍不住笑了,当人们在议论着自行车上的女孩与宝马车里的女孩是哭是笑时,却忘了骡车上的女孩,在那个时代里她们笑得很开心。
“顾猛,听芳姨说你在收天麻,我阿爸和大哥也在收天麻,你们不怕赔了吗?”赵佳问道。
“哦,你家里也开始收天麻了?”
想来赵家也得到了消息。
“对啊,收的不多,才三四百斤,大哥听说镇上的天麻被德福爷收去了,就去卫生所买,德福爷又说上个月收了一千斤天麻全被你拉去了,大哥气得一天没吃饭呢!”
“哈哈!”
绿岭镇一年的天麻产量不超过两三吨干货,大半都落到了顾猛的兜里,赵家这次下手慢了。
“你别笑!”
赵佳看到他的笑容,知道他心思,大概是报复了赵家,心里十分得意。
她气恼地敲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快说!你们为什么要收天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