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就是这时候过来的。他赶来的时候大步如飞,在院子里就见了这一系列事故。
按理说,年氏再如何伤心欲绝也不能推搡福晋。可四爷看着年氏伏在摇车旁,牢牢抱着六阿哥的样子,根本升不起一点责备她的心,他心里全是苦涩。
福宜,他们的福宜……
年氏看到四爷,苍白带着泪痕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很温柔的笑意:“福宜,你看,阿玛来了。”她带着满心的信赖和祈求看着四爷:“爷,你抱抱他吧。你总说宫里的规矩,抱孙不抱子,你看你不肯抱他,这孩子脾气大,不肯醒呢。”
“你抱抱他,他就醒了。”
四爷走过去,把已经没有气息的儿子接了过来。
还有一个月,福宜就要满一岁了。
门外是连绵不断的秋雨,似乎夹杂着霜雪冰粒,吹进无数的寒意。
宋嘉书被这寒风吹得浑身冰凉,但觉眼眶滚烫,眼前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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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亲王府周岁礼虽办的少,但夭折的孩子的丧事办的并不少。
福晋正在将养被撞了个好歹的腰,只是看着四爷的伤痛程度,她就不敢将此事托付给格格们办,不得不贴着化瘀的药膏子全权办理这件丧事。
四爷将东大院与府里的大夫查问了个底掉。
可六阿哥这么小,从未出过东大院,一应吃用都是年侧福晋亲自看着,实在是与各处都没有往来关联。
唯一一个百衲衣,是听了武格格的建议。可年氏何等仔细,武氏送去的东西都一概不用,那布都是自己人弄来的,且都经过大夫看着三蒸三煮三晒,再不会有问题。
何况这也用了半年了,也不会忽然有问题。
四爷不得不认下,六阿哥是忽然急病夭折的。在这个年代,别说民间,哪怕是在宫里王府,金尊玉贵的养着,这样去了的孩子也有很多。
就算跟百衲衣无关,四爷还是斥责了几句武氏多嘴,更叫她少说话。
这给武氏委屈的,一头哭到福晋跟前,恨不得发毒誓证明自己跟六阿哥的夭折没有半点关系。
福晋正烦着呢:她跟六阿哥的夭折也没关系,还不是直接被推一跟头,腰到现在都青着。何况武氏本来就话多。
福晋只道:“爷心情不好,便是说你两句又如何,你还哭天抹泪的委屈上了?还不回去老实呆着,别再惹爷心烦。”
武氏只得哭哭啼啼的走了。
雍亲王府一片灰暗,别说十一月份六阿哥的周岁月了,连这个年都不曾好生过。
外头自然也得了信儿。
主要是四爷本想大办,所以提前一月就发了帖子——宗室勋贵都是忙人,总得提前让人安排一二。
这会子只得再上门去报丧。
相隔不远的贝勒府。
“四哥又没了一个孩子。”八爷披着大氅,站在窗边看雨,这几日天就不好,阴雨连绵的。
“这上头,他与我倒是同病相怜。”
八爷府里是生不出,四爷府里是留不住。
九爷不肯站在窗边吹风,他守着小茶炉亲自煮茶喝。虽然手艺不比专门煮茶的奴才强,但他自己动手觉得有意思。
听这话,他咧了咧嘴:“那府里又不是个乱窝,据说四嫂是个持家严明的,老四自己也是个仔细性子。那这孩子一个个的留不住,可就是他自己的命数了。”
九爷表示:既不是人祸,则为天灾,这是老四自己的命。
两人既说起雍亲王府的阿哥,就索性接着往下说。
“如今老四府上这三个阿哥都拿出来见了人,我倒有些失望。”八爷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讥讽:“可惜不都是三阿哥那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