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紧跟着,纪筝听到门“吱呀”地摩擦声,双目闭阖后暗色视野被外面光所覆,似乎变得又亮了一些。
他心猛然揪了起来,屏息听着门口动静。
脚步声到了门口并没有再继续。来人似乎在门口处驻足了,外面光投射下,那人身影只在房间地面上投下长长阴影,不曾走近,也不曾远离,隔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那若有若无目光好似将他从头到脚舔.舐而过。纪筝只得维持着倒在榻上姿势,继续等待房外人离开。
然而来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在一片静默中,这人终于挪动了步子,是往屋内靠近声音。
这脚步声又稳又快,转眼间就到了他木榻之畔。
他不敢睁眼,只借着微点光亮,觉得隐约有一黑影半跪了下来,落得和他一般高度。
纪筝保持着精心设计好逼真死相,一动不动,对这人逼近毫无反应。
乌丝散乱着而不束礼冠,绣着祥云龙纹金丝滚边袖袍长长地坠落至地,隐隐露出烫金足靴轻挂在榻边,头歪歪地枕着榻沿,一只手搭在腹前,一手无力地悬空垂落,虚虚地半张开。连带着那张衬在兽皮毛领里瓷质小脸都是惨白一片。
演技逼真极了。
纪筝忽地感受到鼻尖渡来一阵触碰,他瞬时摒住呼吸。
那指尖像是不敢靠近一般,小心翼翼又疏离极了,反反复复凑近了几次,无数遍确认那里已经丝毫没有气流来往。
手指离得过远,便无意间挨上了些许唇瓣,触动了唇边无数细小汗毛。好凉,那人指尖渡过来满是外界重重霜意。
闭眼之时,每一触感觉都被无限放大,那是说不上来痒意,一点点在咬.噬,越是隐忍,越是难熬,连带着额角都在难以遏制地轻轻跳动。
终于,那只要命手缓缓离开了。
可下一秒,手停在半空中好似要探索下去,鼻尖脖颈……再往下可就是胸口!
纪筝一惊。
他方才憋气过久,越是努力压抑呼吸,心跳越快,声音一下下打在他鼓膜上,又仿佛在这空旷寂静室内来回回响。
秋末时节帝王袍衫足够厚重,一层层反反复复,隔绝了大半体温,也锁住了小部分心跳动静。
可若是得不到想要结果,那人会做什么?
眼下天子衣襟根本就是半敞,只要挑开系带,拨开氅衣,细弱脖颈,精细锁骨就会通通暴露在那人视线之下。
江南蚕丝制成明黄中衣又舒适,又……轻薄,根本就是状若无物,可以任人放肆……
天子聚全国财力养出贵体,皮肤细薄,届时又如何经得起那只手恶意动作。
好似有一把钝刀一直悬于纪筝颈侧,一寸一寸磋磨,试图将他吓死过去。
人为刀俎,朕为鱼肉。
越想越紧张,纪筝喉头一紧。他看不到自己脖侧青筋已经缓缓漫起,耳后晕红藏匿在凌乱散漫乌发之下。
可等了半晌,左胸口前也没等来预料之中重量。
反而是他手腕间蓦地触到了冰凉空气。
只听一声低喑“恕臣冒犯。”那只手虚虚地缠了上来,又轻柔又强硬,带着点难以逃脱意味。
纪筝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整只手轮廓,感受到每一处薄茧,每一寸指节蕴藏力量以及外界霜重寒意。
不过他注意力不在这里。那声“恕臣冒犯”怎么能这么熟悉,如泉水激石,长剑出鞘。这分明就是世人称颂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明辞越。
纪筝怔住了,连带着脚趾也在布靴之下紧绷了起来。
方才被他吐出毒物可就还落在枕畔,尚未干透。
他能想到有人要替“被毁清誉”明辞越寻仇,但他难以想象明辞越会亲自来补刀。
那双手可以扬鞭为国家征战沙场,可以执剑为天子彻守长夜,也可替他更衣系带,但弑君报仇这种事恐怕对明辞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