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起来颇为病弱。
此时,年纪较轻的人说道:“五叔,刚才侄儿得到消息,道太后的谥号已经定了,是‘湣厉’。”
这话一落,就听得年长那个嗤笑了一声,道:“祸乱方作、使民悲伤曰愍,暴虐无亲、愎狠无礼曰厉。看来,皇上真是恨极了郑太后,这谥号真够绝的!皇上甚是恶心啊。”
年轻那人面无表情,只是默默想着:今上虽只有十九岁,虽自太后病重才亲征,但五叔说其恶心……似乎挺恰当的。
年长的人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定谥乃盖棺定论,评价褒贬。自古道谥法无私,意思是不管美谥还是恶谥,都要忠于事实。一国之君如此定谥,实在可笑!”
“五叔说的是。那么……”年轻的那人回道,似在等着什么话。
年长的人剃了他一眼,懒懒道:“你觉得我很闲吗?还那么什么?我既知道了这个谥号,便要管一管了。你去找韩曦常吧,告诉他什么叫谥法无私。”
年轻那人点点头,随即便离开了太始楼。
当日,礼部尚书韩羲常向至佑帝奏道:“皇上,太后娘娘临朝听政十载,若加‘湣厉’这个恶谥,恐引百官非议,故臣奏请:更换其中一字,改为美谥……”
韩曦常一力主张至佑帝尽早亲政,这两年甚得恩重。他的奏言,在至佑帝心中颇有份量。
紫宸殿内一片沉寂,过了许久,才响起帝王清洌的声音:“准!”
又一日,郑太后还是知道了定谥之事。不过,却不是云端所说,而是坤宁宫中的钱皇后送来了消息。消息道:定谥之事,孩儿正在想办法周全,请母后勿忧。
至此,郑太后才知道有定谥之事。她将坤宁宫中的消息摊开在云端面前,淡淡说道:“不要再瞒着哀家了。说吧,定谥是怎么回事?”
云端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住了,便将最新的进展说了出来:“娘娘,皇上令礼部官员上谥,最后为娘娘定了……定了‘厉平’二字。”
郑太后愕然片刻,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哀家还没死呢,皇帝太着急了。不过,这两个字,倒是出乎哀家意料。”
云端以为她不喜,便立刻说道:“娘娘,皇后娘娘正在努力,定会为娘娘争个美谥!”
不料,郑太后摇摇头,道:“不必了,这样就可以了。谥法无私,‘厉平’这两个字很好,很好。一恶一美,且美谥在后。皇上到底还念着哀家曾抚养他。”
云端听了这话,便是一阵沉默。先前那个“湣厉”的谥号,她说不出口了。
她不知道为何先前的谥号改了一个字,或许就像娘娘说的,皇上到底还念有一丝旧恩吧。
这样,也好。
郑太后笑了起来,这一回,是真心实意的笑:“杀戮无辜曰厉,愎狠无礼曰厉;克定祸乱曰平,治而清省曰平。云端,这个谥号,真的很好。”
她破家灭族杀夫无子,是为厉;她诛四王平动乱稳朝政,当得平。这两个字,恰当地概括了她的一生。
郑太后想起了她的一生。虽则她的一生才三十年,但其中跌宕起伏之巨大,起承转合之无常,难以述说。
三十年,时间太长了,她往回看过去的时候,就像隔了一层轻纱,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但入宫之后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历尽生关死劫后,她于十九岁入宫,成为开熙帝的继后。第二年,开熙帝崩,她便自称“哀家”了。
从十九岁到二十岁,短短一年间,她灭了自己所在的郑家,杀了皇贵妃伍氏,最后……杀夫弑君,成为了大宣朝的太后。
其后,她扶持年仅九岁的至佑帝登位,诛杀起兵谋反的四个亲王,临朝听政,直到如今。
倏忽,也十年了。
她这一生,没有太多可悔的,亦没有多少遗憾。血仇已报,亲孝已还,国朝已稳。
若硬要说有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