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冽默默地流泪,因母亲常教男儿有泪不轻弹,临到这时候也不敢哭出声来,反倒是岚意把他揽在怀中劝,“哭一哭,哭出来就好了,你是不知道长姐我,当初阿娘死时,我差点就哭昏厥去,嚷着叫着就是要她回来。人这一辈子,有几次能哭成这样?不丢人的。”
裴之冽又默默地点点头,拿手背囫囵擦了擦脸和眼睛,忽然也不知道哪根弦没绷住,开始撇着嘴嚎啕大哭。
然而他边哭还不忘边抽泣着说:“长姐有,有身孕,要多多,休,休息。姨娘说了,什么事儿,都不能,耽搁,耽搁长姐的身体和孩子,她让我保护,保护您……”
岚意心里一酸,背过人去瞧瞧抹去眼角的晶莹,她就知道,李姨娘这个人虽然是走了,但她身上的血脉存于世,还会复述着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乃至于在裴之冽的脸上,还能看到她的影子。
不论如何躲不掉。
之前的恩怨,其实都已经随着人死而消散,岚意这两日常常发愣,忍不住去想,李姨娘死前的那些话,究竟是为了让她保护裴之冽而说,还是发自内心?
面对弟弟的依赖,岚意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我没事,你的小外甥坚强着呢,你姐夫也说了,家里如今事多,让我多陪陪你,多住两天,之冽,你只顾着你自己,这阵子伤心,谁都能理解,更不会耽搁我。”
裴归对外宣称伤了心,在书房里不见人,裴之冽眼下没有别的依靠,抱着岚意的胳膊哭得不松手,直到累得睡过去,岚意才让人把他抬回自己屋中。
因李姨娘只是个妾,身份低微还不足以让外人来吊唁,灵堂里也只布置了几个仆人丫鬟,岚意缓缓地走到棺木前,蹲下去烧了些纸,心里念着:走好。
兴许那些话,既是为了裴之冽,也是发自内心。她拼这一辈子,就为了亲生骨肉;但平心而论,她对岚意所做的一切,包括教裴之冽的那些,已经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了。
悄然把这个人放进心里的深处,也许到了不爱不恨的那天,才终于能坦然面对这些过往。
岚意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接下来几天,裴府的消息陆续传出来,二子裴之冽记名到原配夫人冯璎名下,据说这是冯璎和李姨娘共同的遗愿,恭王妃作为嫡女,也没有其他意见。
裴之凌作为原本最尊贵的长子,忽然矮了裴之冽一个头,极是愤怒,连同齐王府的庶妃裴妙晴,为此很闹了一阵子,但恭王妃气势十足,言语之间丝毫不退让,他们闹归闹,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等裴之冽成为嫡子的事成为定局,岚意也不好在娘家继续住下去,给恭王府带了个话,卫长玦便亲自来接,说来也巧,正碰上方家老爷带着宛茵宛玉和女婿易斌过来探望。
方家也刚刚搬来京城没几日,家中虽然有些忙乱,但裴家是最近的亲戚,总是要当先走动走动,双方打了个照面,寒暄几句,卫长玦说自己得先去瞧瞧岚意,就先离去,这边方老爷自然是跟着裴归去书房说话,而小辈们拜见了长辈后,很是无趣,宛玉就说不如去看看岚意表姐,和她说说话。
如此大家都往风荷院去。宛玉他们到时,卫长玦正在岚意身边小声问话,满面关切,眼里不遮掩的爱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的手抚在岚意的头发上,看到宛茵一行人,也并不放下,受过礼后,他笑着对易斌道:“有几日没见你,越发精神了,想来是娶得娇妻,人逢喜事。”
易斌也笑了起来,拱了拱手,“殿下说的是,我娘子和王妃一脉相承,都是贤妻,现在易家家宅安宁,我无后顾之忧,便能好好地走科举仕途,这每天啊,光是看到我娘子的脸庞,高兴得一颗心都是飘的。”
他会说话,哄得宛茵在一旁脸都红了,岚意见此,终于松了口气,想着不论先前如何荒唐,眼下易斌肯收心,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卫长玦也悠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