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见他的模样。
那时候,他才十八岁吧?年少中举,入读国子监,一众来拜访父亲的举子里,只有他穿青衣直缀最好看,话不多,很羞涩,一笑嘴下就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很可爱。
她隔着屏风看,看得面红耳赤。
处处寻父亲的学生打听他,知他是广阳人士,读到了国子监第二年,再有一年就该下场考试了。
再偷偷贿赂师哥拿他的字词来看,他喜欢写瘦金体,很有馆陶遗风,像他人一样,挺拔似竹。
她关注着他的一切,爱慕着他的所有,包括天差地别的家世、不太正宗的官话、打了补丁的书袋子…
她突然爱看所有书生和小姐的故事,偷偷地欢喜,偷偷地忧愁,偷偷地计划着将来。
将来呀,他们要在京师买套小宅子,种一点竹子再种一点美人芭蕉,夏日好遮阴,冬日好挡风…他做官拿俸禄,她打理嫁妆铺子默默补贴…他们要生三个孩子,头一个最好是哥哥,哥哥能护着弟妹…
她什么都计划好了。
就是没算到,他不喜欢她。
李氏鼻尖发酸,“你现在问我,我要什么!我就想要赵檀生的命!你赵显给吗?你若给不了,就不要说大话!”
李氏如被割断了线的风筝,手舞足蹈,扬声高喝,“这么多年了,阿龄都十岁了,你还是这样!就是块石头,也早该被我捂热了。我为你打理内务,我为你生儿育女,我李家把你当亲儿子待!为你疏通关系,为你铺路垫石,为你散财为你搭桥!你呢!十一年了啊!你哪一天忘记过?你哪一天和颜悦色地对我说过话?你哪一天好好待过阿龄!你忘不掉…好…”李氏满脸是泪,“你忘不掉她,我为你纳妾,吕姨娘鼻子像她…谭姨娘背影像她…桃红的眉梢像她…你目光落在谁的身上,我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全都帮你拢了起来,你说我还要怎样…”
李氏声泪俱下。
赵显喉头发涩,静静地望着李氏,喉咙动了动,吞咽下酸涩的味道。
“我不需要你和你的李家做这么多,我不求你好好待檀生,我只求你不要再动坏心思了。”赵显觉得很累,“你是我的妻子,阿龄是我的孩子,檀生是我亲大哥的女儿,这不会变的。”赵显默了默,“你不要多想。”
李氏痛哭流涕,伸手紧紧攥住了赵显的袖口。
赵显手一抬,将她的手轻轻抽离,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李氏“哇”的一声爱好出来,发疯一般将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推落砸地!
接连“砰砰砰”的声响,让花间里的王妈妈默默擦拭眼角的泪。
李氏与赵显这场司空见惯的争吵,檀生当然不知。
傍晚时分传出赵显预备将李氏身边诸多婆子、丫鬟送到乡下,说是李氏病了需静养,不能受叨扰,如今换成了老夫人掌家——这是赵显第一次手段如此强硬,态度如此坚决。
官妈妈愤愤不平,“姑娘都快要死了呢!”
“所以呢?”这样的结果,檀生不意外,“先打断她的爪牙,再囚禁她的躯体,最后夺走她的权柄。这是叔父能做到的最过分的事了。”
“她是妻室,二爷是老爷!”官妈妈还是不明白。
这放在乡间都能动家法开祠堂了!
檀生抿嘴一笑,“婶娘姓李。”
夫妻之间,也要看气势强弱的。
赵显虽不是入赘,可李家攥着他七寸,他必定要低头。
第二日,老夫人身边的六安姑娘打着灯笼带了四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来到娇园,说是老夫人选了又选,从人牙子手里挑了四个出来,先放在檀生身边使着,若用不惯就换。檀生不客气,轻问几个丫头,“都唤作什么名儿呀?”
檀生兴致满满地预备听见譬如朝露,譬如夕颜之类唯美好听的名字。
“俺叫二丫纸。”
“瓦是春发。”
“俄叫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