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
仙嗡仙嗡。
阵阵琴音升起。
李敬玄微眯着双眼,侧耳聆听着琴姬李万姬的琴声。
这是他在繁重政务中,难得的休息时光。
李敬玄跪膝坐在矮几前。
午后阳光透窗而入,在地面形成斑驳之色。
蜀中道人张果就盘膝于他的左手处。
背靠着照壁,手里拿着漆红葫芦,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李敬玄,自然是喝茶的。
两人看上去,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事里。
忽然,外面的庭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敬玄微闭的双眸张开,提起衣袖,取了木几上粗陶杯,微抿了一口:“万姬,可以了。”
琴姬忙起身行礼,怀抱古琴倒退而出。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年青的仆役站在庭下,叉手道:“阿郎,有消息了。”
李敬玄看了一眼张果。
见此老依旧背靠着照壁,仰首对着红漆葫芦痛饮。
仿佛葫芦里的酒无穷无尽。
“说。”
“是,开国县公苏大为那里……”
李敬玄气定神闲,举杯饮茶。
才喝了几口,手上动作微微一滞,仿佛被人点了穴般。
停了一瞬,他才抬起头来。
那双幽深内敛的眸子爆出精芒,几乎令站在阶下的仆役呼吸不畅,宛如站在狂风中。
仆役吓了一跳,再定睛看自家阿郎,却又什么也没发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阿……阿郎。”
“你且退下。”
“喏!”
仆役不敢多问,忙行礼退下。
房里气氛沉默。
连阳光都似黯淡了许多。
李敬玄转头看向张果。
恰好看到果老放下葫芦,皱起银眉向自己看来。
“没成?”
“奇怪。”
李敬玄起身,负手在房中来回踱了数步,迟疑道:“陛下为何……他在含元殿上,明明震怒。”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显然圣人不想动苏大为。”
张果微眯起眼睛,碧幽的眸子闪过思索:“你把苏大为看轻了。”
看轻了,就是预估不足。
他此番布局落子,不足以动摇苏大为在李治心中的地位。
“不可能。”
李敬玄对自己却极为自负,摇头道:“都察寺乃陛下底线,从死囚救人,又是犯了大唐律法,还有苏大为的弟子人证口供,百官弹劾,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圣人不该放过他。”
“但圣人偏放过了。”
张果看了他一眼:“演过了?”
一出戏的微妙在于火候,若是演得过了,以李治的聪明,一但醒悟,绝对不会被百官牵着鼻子走。
圣人,可不是庸碌之主啊。
“圣人圣旨里是不是说了一句‘还没老’,这究竟是说给苏大为听,还是说给你听?”
张果一点,李敬玄的脸色不一沉。
他负手又踱了几步,喃喃道:“不对啊,这局棋,攻的是心,圣人原本就忌惮苏大为与都察寺的联系,没理由不起疑。”
“你联合百官,圣人岂能不疑?”
“我不一样。”
李敬玄回头看向张果:“圣人为太子时,我便是他太子府上侍读,相识有二十余载。为何我能稳稳坐定相位,靠的不是别的,而是圣人的信重。
这个位置,无论换谁,圣人都不放心,只有我,只有我来。
他不会疑我。”
这是一杆秤,赌的是李敬玄身为李治东宫旧臣,这二十年的情份,信任。
秤的另一头,是苏大为。
苏大为是武后的人,与李治相识也不过十余载,自然远不如李敬玄。
何况当年苏大为胆大妄为,在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