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深宫,灯火通明。
前来哭丧的朝臣命妇们早已离去,只有元嘉帝驾崩之前钦点的辅政大臣孙长玉和韩彦,并几位重臣守在殿中。
因为边事,镇国公早在小望之顺利登基之后,就立刻策马赶回了辽东——对于眼下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大周来说,实在是经不起脱欢回过神来之后的偷袭和报复。
兴庆宫中一片素缟,中间的梓木棺椁彰显着棺中之人的身份,肃穆庄严。
康平帝刘劭(小望之),神情木木呆呆地跪在火盆前,机械地燃了火纸,看着那威严又沉闷的梓木棺椁,听着孙长玉与韩彦等人低声商议朝政,突然间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地陌生,他像是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呆呆地看着周身的一切。
什么都在想,却又什么都没有想。
过早的聪慧和幼年的遭遇以及肩头的责任,让年仅七岁的他明白,阴阳两隔的意义。
他对元嘉帝没有什么父子之间的孺慕之情,但是却对于“父亲”有着本能的渴望。直到此刻,他心里依旧木木沉沉的,似乎悲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圣上,圣上……”
韩彦轻声的呼唤,如一支牵引之歌,将神思飘到九霄云外的康平帝渐渐唤醒。
年幼的康平帝闻言看了过去,神情木木呆呆,动了动唇,下意识地要喊“爹爹”。
然而,话未出口,舌尖先打了个转儿。
“舅父……”康平帝脸上的迷茫尚未散尽,但是却已经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一个执掌天下的帝王该有的仪态。
韩彦看着这样的康平帝,又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心疼的是小小的孩子,却不得不承担起与年龄不相符的责任。
“圣上,大行皇帝的谥号,臣等提议了几个,还请圣上定夺。”因着心中的疼惜,韩彦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
“哦。”康平帝渐渐地回过神来,起身随韩彦到书案前。
孙长玉躬身将手里的草纸奉上,恭敬道:“恭请陛下圣裁。”
康平帝点点头,故作老成地回道:“爱卿辛苦了。”
元嘉帝这一生,除了宠爱赵贵妃,任由她迫害后妃皇嗣之后,倒也没有别的什么过错,大周在他的勤勉治理之下,虽然没有走向鼎盛,但是也没有走下坡路。
无功无过。
康平帝早就得了韩彦的指点,认真地比对了几个谥号之后,徐徐开口道:“父皇一生勤勉政事,行事怀柔,那就‘平’字吧。诸卿以为如何?”
“圣上圣明!”孙长玉等人对于康平帝的选择俱是十分赞同,躬身称赞。
康平帝点点头,脸上难掩哀痛:“朕痛失慈父,心中悲痛;又年幼,许多事情思虑不周,还请诸卿献言献策、同心协力,办好父皇的丧失……”
“臣等定然竭忠尽智、鞠躬尽瘁!”孙长玉率领众臣,长揖到底,表达忠心。
兴庆宫中,君臣哀痛安排葬礼;慈安宫中,太皇太后与王太后正在为以后筹谋。
王太后脸上一时哀痛,一时恼恨,一时淡漠,看得近身伺候的大宫女几番动唇,都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得垂眉顺目的乖巧默立着,不敢轻易开口,免得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正违了她当时的心情,被迁怒,受责罚。
太皇太后倒是镇定,垂目转着手上的佛珠,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王太后到底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又急切地开口打破殿内的沉默:“母后,眼下太上皇的棺椁就在兴庆宫里停着呢,听说赵珍儿那个贱人还在合欢殿,不如趁着眼下……”
话还未说完,就被太皇太后陡然睁开的双眼中迸发的凌厉的眼神给吓住了。
“瞧你那点出息!”太皇太后轻屑地看了王太后一眼,道:“太上皇如今已经去了,合欢殿的那位还不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何时杀,如何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