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风雪渐收。
彤云散去,天朗气清。
西天里一弯银月低悬,漫天的星子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愈发地璀璨耀目起来。
星月的光辉洒落在厚厚皑皑的积雪之上,反射出的光映亮了整座山林,也透过窗纸映照进了屋内。
韩彦从悲伤与回忆里挣脱而出,将讧出被窝、露着小肚皮四脚八叉地躺在炕床上的小望之重新抱进被窝,掖好被角,这才起身吹熄恹恹的灯光,映着星辉雪光,去了隔壁的书房。
推窗而立,一股清寒爽利的夜风顿时直窜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精神也愈发地清醒明澈了。
韩彦静默地站了许久,直到夜风将身上的暖意全部吹散,寒夜的凉意逐渐漫上周身,他这才回身点燃桌案上的灯火,铺纸磨墨,执笔回信。
可是凝眉坐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落笔,直到鼻尖的墨汁不堪重负,啪嗒一声落在洁白的纸上,晕染开去。
韩彦一惊,低头看着已经污脏的纸张,不由地轻叹一声。
这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第二天父亲要检查他的课业,于是头天晚上他便秉烛熬夜,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地写出一份最优秀的答卷,以期明日能将父亲应付过去,心中极为忐忑。
只不过,那时的忐忑是不安,是怕挨训挨揍被禁足;现在的忐忑却也是心酸又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丧女之痛而憔悴枯槁的一双父母。
可是,事情总得去做。
困局,总得破解。
前世的一切,必须要努力去改变!
韩彦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思,徐徐落笔,字斟句酌,直到黎明时分,两封信才写好。
依旧是两篇品茶论茶的心得。
长吐一口气,韩彦搁笔,将纸上的墨迹小心吹干,又仔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不会出什么纰漏,这才将书信封存在信封之中,再三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吹了灯,关上窗,折回西间。
和衣躺在小望之身边,韩彦另外拿了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免得惊扰了小望之安眠,也省得身上的寒意沁到了小望之。
韩彦刚合上眼没多久,天色就渐渐地亮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中,韩彦听见似乎有人在叫他,声音熟悉又温柔,让他禁不住想要伴着这温柔的呼唤继续安眠。
可是身边睡足了的小望之却已经被敲门声惊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面用小手推着韩彦,一面奶声奶气地急声道:“姑姑!开门!姑姑!开门……”
韩彦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果然听得舒予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韩大哥,开门。”
清脆悦耳的,宛如山间清晨的鸟鸣,带着一股子山野的清新、早晨的欣悦。
韩彦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一夜未睡且心思沉郁,这猛地一起身,让他禁不住眼前一黑,有片刻的晕眩。
但转瞬便恢复如常。
“你先在被窝里躺好,别着了凉。我去先去开门,一会再回来给你穿衣服。”韩彦一面叮嘱小望之,一面手脚麻利地披上外衣,撩开帘子冲了出去。
最后一个字落音时,人已经开了正屋的门,正疾步往院门冲去。
一身秋香色裙袄的舒予,梳着两条黑溜溜的大辫子,正如一株清雅宜人的腊梅,俏生生地亭亭玉立在院门口,一双明亮纯澈的杏核眼睛正含笑看了过来。
韩彦只觉得烦闷寒凉的心头如照进一抹春阳,瞬间驱散了他满身心的疲惫和郁郁,脚步轻快宛若有春风在背后推着他行走似的。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韩彦一边开院门,一边颇不赞同地关切道,“朝日未出,严寒未散,这时间最是寒冷。”
可别再冻着了。
“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去请白起帮忙送回信,小望之没人照顾嘛!”舒予迈步进来,笑声回道。
韩彦心中一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