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不停叹气。
谁不知道十皇子这次去边境是受到了皇上厌弃?如今皇上春秋正盛,估计近二十年十皇子是回不来京都了。
更何况十皇子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还是个问题。
李公公只能握住季娑的手,一遍一遍叮嘱她让她任何时候以自己为重。
李公公这番论调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是有些大逆不道的,毕竟他们只是奴婢,然而这更加凸显出了李公公对季娑的在乎。
季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动,却并没有要李公公的银票,在临行的时候将银票偷偷塞在了李公公枕头下,然后去外头的钱庄里取出了自己先前准备好买铺子的银票,背着行囊大方地进了十皇子的队伍之中。
小孩的病情又加重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沉睡,出城的队伍没有任何人来相送,虽然担着监军的名头,背后只跟了不到五十个士兵,除了皇帝的圣旨之外更没有带任何赏赐和粮食。
这摆明了便是叫小孩难堪。
昏迷着的小孩躺在马车上,除了季娑,其余人怨恨着十皇子带着他们走上了死路,根本没人愿意照顾他。
季娑看着一直沉睡的小孩心中无比焦急,马车中途在驿站停了下来,季娑偷偷去给小孩抓了药。
小孩现在吃的药根本不对症,季娑不相信太医院的人连这都看不出来,估计很大可能是受了别人的授意。
当天晚上,随侍的宫人就跑掉了两个。
第二天又跑掉了两个。
而陪同的士兵眼睁睁看着那些宫人逃脱,却没有一个人去追。
最后只剩下季娑和一个叫做绿巧的宫女。
绿巧是被人塞进来的,季娑总觉得她来意不善。
季娑有种感觉:或许其余所有人都在等着十皇子死。
那些人觉得十皇子要是能病死最好,而要是他万一好了,估计会想别的办法再次弄死他。
季娑心中无比焦急,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小孩,以防万一,季娑将小孩能证明身份的皇家玉牒和圣旨随身缝在了小孩的身上,自己也准备了一些救命的东西缝在了腰带里。
在季娑的照顾下,小孩的烧终于退了,然而却一直沉睡没有醒来。
其余人似乎开始等不了了。
这天下了大雨,季娑看到绿巧和侍卫首领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因为将季娑看做了一个傻乎乎的孩子,绿巧和侍卫首领根本没有避讳着什么,季娑隐隐听到了‘夜行’、‘山崩’‘回去复命’之类的词藻。
季娑坐不住了。
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前面吃饭,季娑悄悄地背起了沉睡的小孩。
小孩实在是太瘦了!季娑怀疑他甚至还没有自己这么重。
这两年来季娑时常注意着锻炼身体,纵然有些吃力,却还是将小孩背了起来。
一走一停,季娑气喘吁吁地将小孩抱到了后院的马车上。
几乎是季娑刚刚在马车上坐稳,其余人便追了上来。
季娑咬紧了牙驱动了马车。
后头的马蹄声‘哒哒’地追上来,铺天盖地的大雨淋下,季娑闭眼驱赶着马车前行,狂风骤雨之中,季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猛然间脚下一空,泥土崩裂,伴随着烈马的嘶鸣声,季娑落入了崩塌的山洪之中。
天旋地转,季娑只来得及勉力将自己和小孩的衣服绑在一起,拼命抱住一块木板,随即便陷入了无尽的昏沉之中。
*
赵修远做了个梦,梦里他再次见到了自己的一生。
他记事很早,犹记得两岁多的时候母亲将自己递给赵贵妃看,胆小的母亲不断哄着自己“对娘娘笑”,他受不了赵贵妃身上浓重的胭脂味,打了个喷嚏。
赵贵妃当时便沉下了脸,她长长的指甲套划过赵修远的脸颊,这是赵修远印象之中赵贵妃给予他的第一次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