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被裹挟着凉意的夜风从混沌思绪中唤醒,才发觉自己已经?对着那方绢帕出神许久了。
她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床沿,被初春的夜风激得一个哆嗦。身旁垂下的帷幔被凉风吹起,蹭在她裸露的脚踝,有些痒。
而毗伽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早就携侍女心满意足地?离开。方才萨耶花容失色地?跌进殿中告罪,也被燕檀挥手屏退了。
四下里唯有风穿过长廊发出的呜咽声。
手上?那方绢帕上?写的匈奴文字是她根据记忆里玉牌上?的文字所描画下来的。好在她的记忆还算清楚。
作?为交换,毗伽告诉她,匈奴文的意思是“王侯合昏,千秋万岁”,会写在匈奴单于赏赐给?新婚匈奴王侯贵族的礼物上?。
解答完燕檀的疑惑,毗伽将绢帕丢回她的怀中,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警惕地?问?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匈奴文?”
燕檀含糊答道:“我曾在王宫中无意间撞见一名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异族男子?,心中仰慕,却不敢上?前询问?姓名,便暗自记下了他玉牌上?的文字。”
毗伽面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你们中原女子?果然生性淫/贱,尚是殿下的姬妾,便暗自记挂别的男子?。我若是将此事告知殿下,你——”
燕檀道:“我自知无法与公主争得殿下,不得不另谋出路。我也是忠心于公主,才会出此下策,请公主莫要告知殿下。”
“况且,”她抬起头来,向?着毗伽狡黠一笑,“公主此时去殿下那里告发我,手中并无证据,怕是会惹得殿下不悦,还请公主三思。”
毗伽瞪大了双眼,气急败坏,但又不得不承认,燕檀所言正好道出她的软肋。
她没有证据。
偏偏燕檀也不恼,咬着唇笑意盈盈地?看向?她:“此间并无他人,我不妨对公主讲句实话。”
“我并非什么赵国的华阳公主,不过是楼兰城中一名家中遭难、流落街头的寻常中原女子?。此番冒名进宫来本就是为了攀荣华富贵,自知比不得公主背后有权势滔天的母家,那便只好另择良木而栖。公主若是愿意为我引荐,实是两全其美
之策。”
毗伽怒不可遏。这淫/贱不堪的中原女子?非但自身言行下作?,冒充赵国公主戏弄殿下,还要利用?她堂堂汗国公主去行那鸨母虞婆之事,无异于是在当面羞辱她!
她正要张口?唤人进来好好教训一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女子?,然后捆到殿下面前,却又想?起燕檀方才的话——公主此时去殿下那里告发我,手中并无证据。
可眼下燕檀竟自己将证据送到了她手上?!若是她假意引荐,实则带着殿下撞破她的好事,不就有了证据?
毗伽欣喜若狂,而后将面上?的喜色堪堪掩住,扬起下巴道:“那么一言为定,他日你若寻到这人,只管派人朝我递个消息,我自当替你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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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被凉风吹得身上?阵阵发寒,于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紧。
如今她没有玉牌,自然也失去了能够直接指认凶手的证据。更何况,以目前楼兰王宫中的形势来看,恐怕就算她拿出玉牌,也是徒劳。
国王久在病榻,不问?政事,元孟在赵国与匈奴之间摇摆不定,而安归更是……
她叹了口?气,继续想?着,恐怕唯有她亲自动手,才能够查清幕后真?凶,替金雀和裴讷之报仇。
那人在匈奴十分显贵,她下手之后很难全身而退。自对毗伽说出那一番话时,燕檀其实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她需要早些同赵国划清关系,否认自己便是真?的华阳公主。唯有如此,事发之后,赵国才不会被她所连累。
而到时局势若是再明朗些,她还可以借机离间匈奴与楼兰,令赵国摆脱困境。
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