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从客馆大门走出,回到街上,疾步向破庙赶去。
方才面对裴世矩的问题时,他想到那小公主并未说要将她的所在也告知于裴世矩。她既然没说,他也不愿多嘴,只是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蹊跷。
她既然已决心让赵国的使臣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何不自己亲自来见他?
天色阴冷凄清,乌云翻卷。街上骤起的狂风吹翻了小贩的摊子,引来几声惊叫。行人步履匆匆,都在向家中赶去。
他的心头蓦地有些不安,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少年的衣角被风吹乱,眼睛中是沉沉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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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中依旧冷清,两名衣衫褴褛的老僧正忙着修补被风吹漏的屋顶。安归一把推开侧门,步入后院,檀香依旧浓郁,只不过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他在前院找到老住持,询问的语气罕见地染上了一丝急切之意:“敢问住持,之前在后院煮东西的那位中原姑娘眼下在何处?”
老住持鬓发雪白,长长的眉毛和胡子都垂了下来,几乎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令人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
“那位施主约摸半个时辰前便只身离去,临行前将这个交予老衲,嘱咐说若是您回来寻她,便由老衲将这个赠与您。”
安归的心跳猛地一窒,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自他心头蔓延开来。
他向老住持道了谢,伸手接过那只锦囊,扯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洁白香甜的糖饼,散发着甜美醇厚的香气。
是一袋石蜜。
“那位施主还曾说,教您不必再去寻她。锦囊里的东西是给您的工钱。您若是想要离开楼兰,或是想去赵国,只要回那赵国使臣之处报上她的名字即可。她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锦囊上。”
安归猛地将锦囊翻了个面,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却清楚地写了两个汉字:谈宴。
他的思绪蓦地飘回到燕檀初入楼兰城,将他从乞丐头领手中买下的那一日。
小公主走在他身侧,笑意嫣然地抬头看着他,脆生生道:“我叫谈宴。你应当也瞧出来了,我是个中原人。待过几天我张罗完咱
们的铺子,我教你写这两个汉文。”
可惜在楼兰城中,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颠沛流离,竟一直没有机会。她于临别时想到也许此生也无缘再见,才急匆匆地在锦囊上写下这两个字。
他以为她早就忘了。
老住持双手合十,似是有些叹惋,口齿不清地低声道:“殿下,她还托老衲转告一句,说是对您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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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城西的街巷中已飘起了雨。申时尚未过,天边竟已是一片浓墨色。
家家都忙着收衣闭户,风雨吹打着阴冷逼仄的街巷,如同濡墨一般景致。
燕檀从高墙跳下时伤了脚踝,一瘸一拐地踩在青石路的水洼中,溅起的水珠沾湿了鞋袜。她抬起双手遮在头顶,勉强看清十几步外的那座熟悉小院。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那座小院依旧是门扇大开,内有士兵把守。
燕檀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怀着几分决绝的心思,走向那曾令她也生出过几分依赖和期待的院落。
“我是这座院子的主人。”她同把守在院中的士兵道,“我有要事禀报大王子殿下。”
这桩刺杀是二王子同匈奴人一早便筹谋好的引子。听索哲伽府上侍女所言,想必此事之后,还有层出不穷的奸计,令她父皇即便不愿,赵国同楼兰、匈奴之间也难免一战。
仅凭赵国如今的国力,本就难与这两国抗衡,即便是不打败仗,也要耗去大量民力和财力,元气大伤、百姓罹难。若是打了败仗,更是会令大片国土沦陷异族人之手。
这是最下乘的结果,是燕檀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若是她此刻从中斡旋,即便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