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的察觉到沮授惊惶的神色,他仍是笑着,像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对沮授嘘寒问暖:“后悔不该两面讨好,与沮隽书信往来?还是后悔该像田元皓那样,为袁绍死忠到底?沮公与,田丰虽然死了,还落个不错的声名,但他全族老弱都流放边鄙,巨鹿田氏百年经营毁于一旦,这样的身后名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伸手拍了拍沮授的肩膀,很客气的说出困扰已久的疑惑:“有时候我也弄不清你们关东人的想法,为了一个名或者义,连命都可以不要,值得么?”
“孟子曾说‘舍生而取义者也’。”沮授兀自辩驳道。
“可你现在没资格取义了。”贾诩将手移开了沮授的肩膀,似乎很遗憾的说道。
“那是你!”沮授突然气恼着瞪视贾诩:“我几次收到沮隽的家书,其实都是你写的!是你哄我入瓮。”
看到素来以冷静刚强著称的沮授在自己面前失态,贾诩无声的笑了下,继而又平静的说道:“袁绍有名无实、不堪辅佐,颍川众人只知争夺权势,而国家掌握大义,兵马强壮,足以气吞天下。这些话你也很赞同不是么?不然也不会对袁氏失望,开始向朝廷靠近了。”
沮授面色灰败,仿佛失了血色,他泄气般颓丧着低下了头,往日咄咄逼人、锋芒毕露的他居然在贾诩面前蔫蔫的沉默了。一步错,步步错,以前他是无所顾忌的老虎,现在却被人抓住了后脖颈。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贾诩收放自如,又开始进行劝导:“人一死了,他的抱负要靠谁来实现呢?公与,陛下很看重你刚正的性情,说你可以做不畏权贵的董宣。”
沮授冷笑一声:“这等事情,不仅是陛下与你知道,荀公达也知道。”
“但能将他拿来说的,却只有国家一个。”贾诩很肯定的说道。
沮授面色稍稍缓和,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贾诩这时看了看沮授身后的树,又看了看远处碧空如洗的天空,悠然道:“其实我来是真的向你道喜的,阴馆这个地方虽然残破、才收复不久,但他毕竟是曾经的雁门郡治,以国家的志向,郡治迟早是要移回去的。朔方、云中、五原等郡也是都要收回来的,并北以后将大有可为,令郎还年轻,在塞北历练几年,总比待在中原安乐之处要好,不是么?”他顿了顿,又说道:“王邑到任冀州后,最首要的,就是奉诏清算冀州叛附袁绍的一干豪强……巨鹿田氏,应当也在此列,从冀州押赴雁门、上郡,千百里的路途,到了苦寒之地,每日又要受劳役,寻常人如何忍受得了呢?”
对方一开始就表明了皇帝能掌握沮授的生死,然后又给出好处,靠着贾诩与王邑的交情,可以让王邑在清算的过程中对田氏采取较为宽厚的措施、更能将田氏族人流放到沮鹄治理的雁门郡阴馆县。有沮鹄在当地亲自照顾,雁门远隔千里,田氏可以过上与常人无异的生活——这也算是沮授多日以来,不惜甘冒触怒皇帝的风险,也要为田氏家眷争取到的最好的利益。
“王命不可违……”沮授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底飞速的闪过一丝得逞的光:“但到底是共事多年的故友,能让人少吃些苦,也算是弥补我心头憾事。”
贾诩似若没有察觉到沮授语气里的喜悦,将双手藏在了袖子里。
很快,在随后关于樊稠的争论中,沮授异常的保持了沉默,没有了他这样说话耿直、气势刚强的人出面,其余人也都不敢贸然带头。于是樊稠杀良冒功的事情,明面上暂时以太尉董承的示威压下而告终。
曾受到樊稠劫掠的魏郡豪强们吞不下这口气,但随着冀州刺史王邑的到来,冀州其他郡的士人渐渐开始将视线转移到王邑本人身上,一时没有再集结起来对樊稠进行攻讦。
王邑虽然是大儒刘宽的弟子,但因是凉州北地人,声名不曾远扬。冀州士人费力搜罗讯息,也只知道王邑在河东太守任上是以温和而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