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马日等人又羞又愧,那句‘为天下计,为万民计’正是前些日他们恳请皇帝出面祈雨时的托辞,如今却被皇帝一字不落的还给了他们。
见皇帝将责任推到自己这些宰辅的头上,意图借此发作,侍中、平尚书事杨琦心里不忿,直起身来,硬声硬气的说道“陛下容禀!臣等自奉诏以来,不敢懈怠,每日督劝各地搜捕虫卵,数月之间,便烧毁虫卵三四万石。倘或真是地方办事不力,三四月间便将有飞蝗残境,何至于到七月才有蝗群害民?”
太尉董承有意挑拨,故意说道“杨公,你的意思是陛下说错了?”
“臣只是不欲见陛下如此武断,蝗群一日可飞百里,今日在此,明日复在彼,如何说是关中蝗?前日钟繇传奏,说是凉州飞蝗如云,风流过境,想来应是西来的蝗群。”杨琦本是刚介强硬的性子,此时有自谓占了理,冷眼看了董承一下,全然无惧“地方不乏良吏,终日为此奔波,劳苦尤甚,陛下所言,未免太让人寒心!”
董承没想到杨琦还真敢说,一时噎住了,待回过神来,又急忙向皇帝稽首伏下身去,打算就此劾奏。
皇帝这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失言,被杨琦抓住话头。他一开始本想趁机斥责一番、掌握主动,将这些人近日里占着有理、意图迫使自己服软的威风气势打尽,孰料杨琦心思敏锐,立即执言发难。这个时候皇帝自然不会说自己错了,他依旧寒着脸,冷笑道“朝廷要求搜捕虫卵的诏书难道就只传给三辅、弘农等郡么?那雍凉诸州岂非汉土?”
一番话将杨琦有意混淆的概念重又厘清,朝廷下达给地方的诏书确实是发放给司隶、并、雍、凉等州,但由于目前朝廷的重心是放在关中,旱蝗的主要受灾地也是在关中,所以杨琦才借此有意发挥。若说关中各地郡府都尽心竭力,有效遏制住了蝗群的形成,那么这次蝗群的来源地雍州刺史钟繇岂不是难逃其咎?
杨琦态度软了下来,开脱道“年初朝廷南下讨伐张鲁,兵马军资皆经由雍州,上至刺史、下至郡守,无不为此费心操持,其中有些疏忽也是难免。此外……”他顿了顿,又说道“蝗群源自何处,本无迹可寻,既是自西而来,便是从凉州始发,也犹未可知。”
“纵然是效力于前方军事,这辖内民政的本分职事,竟也可以凭此耽误了?我记得此番大军过诸郡,沿途只叨扰了武都、汉阳这两个雍州郡府吧?”董承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了一样。
马日也在一旁皱眉说道“别的不谈,单是这次听闻雍凉蝗群飞至,朝廷便另有诏书,责令各地扑灭蝗虫。如今其势不减,竟还愈演愈烈,飞到宫里来了,此事如何也得有个交代。”
还能有什么交代?
未央宫不比其他地方,政治意义重大,当年孝灵皇帝在温德殿发现一条青蛇都能引起外间众说纷纭,何况是这一群飞蝗入宫?
但皇帝显然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掰扯下去,他岔开了话头,先提纲挈领,给事情定下基调“如今当务之急,首在于灭蝗!若是修德便能让蝗虫自去,那天下还要治民的大臣做什么?”
虽然皇帝改了规矩,以后凡遇到灾异都不会推卸给臣下,而是一力承受,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会为了这些琐事频繁下罪己诏。
赵温熟知皇帝心意,又明白皇帝眼下的难处都是由自己而起,于是赶紧接口附和道“唯!光武皇帝在时,中兴之世,仍时有蝗起,可见此非妖异,而是天道自然。故光武皇帝有诏书讨除,其言恳切,保民农桑。今不妨出谒者为捕蝗使者,一如各地督派粮草之侍御史,督促郡府、百姓杀灭蝗虫。”
“古有讨除螟蜮而不尽者,是人不用命而已。”皇帝点头说道,其实也无怪他心急,督劝地方官员组织灭蝗的诏书他下了不知多少次,迟迟不见有大的成效。虽然灭蝗事务的确艰难,但皇帝已然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