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用一百二十蹑,六十日成一匹,匹值万钱。”西京杂记
未央宫,披香殿。
“皇后身边的长御太招人厌了。”宋都为郭采女打抱不平:“几次把你叫去训话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宫规!”
“长御犹如国家身边的侍中,位尊权重,这次是奉了皇后之命宣示宫规。未央宫所有采女、宫人都要去听的,也不只我一个。”郭采女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她心里知道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董皇后借口称迁都以来,许多知晓宫规的老人都已不在,规矩废弛,致使许多新进的宫人采女无以管束。为了给明年将要新选入的宫人、采女树立一个好风气,董皇后便让掖庭令苗祀以及身边的长御一同负责教导现有宫人规矩,一个月后还要加以考核,不合格者会有相应的惩处,严重的会贬黜宫外。
郭采女入宫有四五年了,为人机敏勤恳,熟知各种宫规。虽然长御对她们这些披香殿的宫人总是抱有偏见,言语里时不时的会讥讽几句,但对老成的郭采女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她也不怕这件事会给自己造成多大威胁,毕竟自己的资历、才干是摆在那的,就算为人算计,宋都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所担心的,是披香殿其他的宫人。
“长公主将在明年为国家采选宫人,贵人的披香殿势必也要添入一些新人,现有的旧人有些拙劣的会过不了掖庭令他们的考校,被汰选出去。”郭采女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一种情况:“那时候披香殿人员混杂,不是谁都能信,贵人可不要再像现在这般快言快语,以免被他人听了去,惹下祸事。”
“这话你已说过许多遍了。”宋都随口敷衍道。
郭采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宋都如今仗着皇帝的宠爱,在宫里向来是任性随心,可寻常夫妻都有不复恩爱的时候,何况是天子?如今是宫中只有一个皇后两个贵人,等明年充进了新一批的妃嫔,宋都这一时的恩宠又能保持多久呢?还不如趁着现在的恩宠巩固自身的权势地位,若能率先生下皇嗣,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个凭仗。
这本来是很浅显的一个道理,可宋都偏偏无动于衷,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得。想到这里,郭采女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贵人明年可就有十三岁了,玩心也该收一收。贵人这一年琵琶弹得好,国家虽说来的也勤,但也不是特别热衷,是该”
这时从殿外走进几名采女,郭采女适时地打住,望向来人,认出走在前面的是伏贵人宫中的赵采女。赵采女年长,约有二十余岁,性情敦厚,在未央宫的宫人们之间很有人缘。
“这是为宋贵人赶制的冬衣,我家贵人托我送来。”赵采女让身后宫人呈上几件样式朴素的冬衣。
宋都高兴的站起来,拿起冬衣又摸又瞧,说道:“寿姐姐真是有心了,每年的冬衣都这样暖和,比织室缝的还要好。”
郭采女心中一动,织室本来拥有民间最出色的绣娘,除此之外多为官奴婢。但因为前几年朝廷遭乱,织室也不复从前。伏寿因为善女红,故而被皇帝托付了宫中织室,与织室令一同负责管理整个未央宫的采缯锦缎。由于伏贵人制衣喜好简单实用,不爱奢华,久而久之,宫里宫外开始传出伏贵人朴素贤惠的美名,甚至有好事者开始拿喜好穿粗制袍衣的明德马皇后与其对比。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抬眉问道:“国家与皇后哪里可是都有一份?”
“喏。”赵采女答道:“国家与皇后的那份冬衣早已送去了,长公主与怀园贵人的也是。”
郭采女听罢,便开始沉默不语,待赵采女走后,她看着喜滋滋比试着新衣服的宋都,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贵人,你瞧瞧人家!”
“怎么?”宋都不明白,旋即误解道:“寿姐姐缝制的衣服确实耐寒,就是不大好看,要是多一些纹饰就好了。”
郭采女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