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示弱与暂避锋芒,让臧洪放弃平原,重归袁绍麾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了。
当然,私下里无论怎样猜忌臧洪,袁绍当着众人的面也得表现出一副无奈以及惜才的样子来:“为了西进大事,也就只能暂时委屈他了,等并州既下,我再另外上表,请朝廷拜其为并州刺史。如此,也不算亏待了他。”
“明公宽达博爱,体念贤士,实在是让我等敬佩。”逢纪适时的奉承道。
同样都是心机多端、城府深沉之辈,袁绍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郭图、逢纪这些有心人的眼睛。只是他们看破而不说破,就连田丰与沮授出于自身、以及袁绍阵营的利益考虑,一定程度上的压制臧洪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吕布无论是经营、亦或是才智,恐怕都抵不上公孙瓒。想让他在青州与公孙瓒至少鏖战数月,以及能牵制、甚至暗中掌控其势,不使其坐大难制。”袁绍振了振衣袖,将两手叠放在小腹上,说道:“得有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吕布骁勇,然少智谋,不若由明公选派手下一名策士,在吕布军中随行听用?”郭图轻声说道:“如此一来能为吕布筹划军策,使之能与公孙瓒久战,二来也能时时监视,掌握内情,以便于我军行事。”
“吕布也不是蠢人,派谁去都会心生疑窦,若是因此疏远,反而不美。”田丰说道。
“不如,让董公仁去?”沉默着的沮授忽然抬起头说道:“他是济阴人,熟悉青州地势,为人又颇有胆略才智。此外,其弟董访现在张府君军中,而明公与张府君不和,又是世人皆知……”
话说到一半,沮授忽然不再往下说了,他看到袁绍的表情在听到张邈之后立时变了几分,如何不知自己刚才是说到了对方心中隐痛。而且这么一做,等同是彻底撕裂袁绍与张邈之间仅存的一点情谊,让天下人都知道袁绍恨张邈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
“让我假意因此怪罪董公仁,使他‘惧’罪而逃,寻吕布避祸,从而打消吕布顾虑,使其听信。”袁绍目光专注的看着屋檐下逐渐停歇的积雨,似乎并未因为沮授刚才的话而有所不怿。
只是这幅神态让沮授心里愈加惴惴了。
不知何故,袁绍顿时没了继续议事的兴趣,随便说了几句后,便打发众人都下去了。
“此时就这么办吧。”
众人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袁绍莫名其妙的开口了,纷纷停驻,屏息静听。
尤其是沮授,本来隐隐有些后悔的他,此时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劳烦沮君,代我向董公仁陈说详情。”
沮授眉头一皱,随即在郭图等人揶揄的目光中,以及田丰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应下了这个吩咐。
众人走后,袁绍低下头再度看向自己刚才所写的字,那纸上除了他一开始所写的‘并州’、‘河东’等地名以外,还有‘王’、‘黄’、‘钟’等几个字。
他端详着这张写满字的纸张,忽然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荀’字以及一个‘沮’字。
想了想,他又端正的写下了‘张邈’两个字。
袁绍看着这新写的字,蓦地放下笔,很不满意似得,推案站起,端起了那方盛满墨的砚台,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走下楼,正与众人走出庭院的田丰等人。
他的目光一路随着沮授的身影移动,直到沮授的身子消失在屋檐墙壁之后,他这才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砚台,又看着纸张的字。
忽然,袁绍将砚台往外一泼,浓浓的墨水登时化作漆黑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成为一大片洗不去的水迹。
高高的阁楼上,只听见一人悠长的叹息,似乎有人喃喃自语,无不惋惜的说道:“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