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固用眼神拦了下来。卫固精明,知道皇甫嵩还有话藏着,是故没有贸然接口。
果然,皇甫嵩沉静的盯着卫固,缓缓说道:“朝廷已有明诏,要在司隶广施屯田之政,如今京兆、扶风、冯翊、弘农、河南等地皆已奉诏,河东即日归顺,自当依此而行。”
卫固犹不甘心,追问道:“在下听说朝廷屯田之政,分为军、民二屯,各有长官,皆由陛下拟任。却不知这人选——”
皇甫嵩这时深切的感受到了来自范先与卫固两人炙热的目光、以及眼神里的暗示,他沉吟道:“朝廷一时只安排了郡守的人选,至于诸农曹掾与典农将校,老夫来时,尚未得知。”
当然,即便朝廷已经有了人选,负责军事的皇甫嵩也没理由去关心这种琐事。但他这话无疑给了卫固极大的信心与期待,他拱手道:“凡刺史、郡守莅临州郡,无不征辟当地贤才入府为掾,这是由于彼等熟悉本地情势,易于辅佐使君治民。”
这就话里有话了,皇甫嵩装作没听懂,似是而非的说道:“主君征辟掾属,这确实是沿袭数百年的成例。当初陛下破例为之,旨在便于屯田之政能上下通畅,指挥便利,并无侵夺之意。”
“如今有赖君侯武功,弭平大患,但河东百姓仍处困苦之中,期年之内,恐难以恢复。”卫固在坐席上直起身子,直言道:“在此之前,河东已四年无郡守,以前的郡守,无不凭恃权宦,急征暴敛,弄得百姓窘迫不堪,以至黄巾一来,纷纷聚众叛乱。君侯别以为我扯远了,其实这才是河东致乱之源,也是我等不得不结堡自守、护一方生民的缘故。”
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为自己开脱,而且还暗带警示之意。
皇甫嵩知道他们有意争取郡农曹掾的位置,好按自己的想法安顿屯户,但这事不仅是他、就连新太守王邑都做不了主。
为了不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不乐意帮忙,皇甫嵩身子向前倾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道:“老夫不是不耐烦听你说此间详情,只是这等事,自有朝廷处置,我不好置喙。顶多代为奏陈,请陛下因时因地,有所变通了。”
得到这么个结果,卫固也不强求,只好连声告谢。
这时,帐下吏进来通传,说久不见踪迹的毌丘兴带了一堆匈奴骑兵回来了。
皇甫嵩立即下令迎接,只见风尘仆仆的毌丘兴揭帐走进,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魁梧、高鼻深目的中年汉子。这汉子一身异族打扮,在见到皇甫嵩时,他熟练的行起汉人的礼节,瓮声瓮气的说着流利的汉语:“匈奴右贤王去卑见过骠骑将军!”
毌丘兴也跟着行礼道:“在下幸不辱命,已说服右贤王带兵归顺。”
皇甫嵩鼓励了毌丘兴几句,然后对去卑说道:“右贤王何来之迟,竟错过了一场大功,实在可惜。”
没能在最后关头出兵帮皇甫嵩一把,这确实让人可惜,但跟这个比起来,没有贸然站到白波军一边与皇甫嵩为敌,已经让去卑大感庆幸了,他抱拳说道:“此战让小王得见上国兵威,也不虚此行了。”
皇甫嵩‘哈哈’一笑,正色道:“却不知右贤王游离河东,既不归并州王庭、又不随河内左贤王,是为何事?”
“小王得知朝廷迁往长安,本欲朝觐,望天子施恩,更立单于,解我王庭之乱。奈何路经河东,为白波贼寇所阻,难以前行,只得徘徊此地,还望骠骑将军恕罪。”去卑看上去是个莽汉,其实粗中有细,几句话便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皇甫嵩没有计较对方的话,虽是询问,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右贤王既有此意,倒不如随我军回师长安,想必天子与朝廷诸公,都会乐见朝觐。”
去卑正有此意,立即应诺道:“多谢骠骑将军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