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晗只道她过誉了,又寒暄了两句,李殷便别过她进了院。玉竺低声道:“那样的珊瑚珠子,您不是也有一串么,怎么说没有?”
李殷轻声道:“我故意说给她听的。”便让玉竺附耳过来,与她低语了几句。
玉竺听着点了点头,却又压着声线道:“那可是当初在宫里时,陛下赐给您的,您舍得么?”
李殷一笑,眸中染上了点点忧伤:“为了陛下,我连命都可以舍,更何况是一串珠子。”
玉竺道:“奴婢明白了。”便让玉兰跟着李殷,自己趁人不注意,复又走出了院子。
李殷进了屋,见侍婢丫头们正在摆饭,郭照穿了身家常衣裳,扶着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伺候饭食的丫头们都小心地避着她。
李殷施礼道:“侧夫人安。”郭照便问:“阿络说看见你方才在院子外跟人说话,是谁?”
李殷道:“是甄晗姑娘,她从院外路过,正巧妾身也来向夫人定省,两下碰上了,就站在外头寒暄了几句。”
“甄晗?”郭照蹙眉想了想:“是甄宓的那个族妹?”
李殷道:“是。”
郭照懒得理会甄宓的家事,便揭过了不提,与李殷随口说着闲话,过问了曹礼的近况,又抱怨说自己成天呆在屋里,都快闷出病来了。过了一会儿,丫头们摆好了饭菜,都退下了。郭照看着门外,狐疑道:“子桓怎么还不来?”
自从她怀孕以来,曹丕放心不下,几乎每天都来陪她吃饭,今日他晌午没来,这会儿总该来了。阿络却道:“方才二门上的丫头来说,公子傍晚一回府就去了谢夫人屋里,许是要留在她那里吃饭了。”
郭照便有些闷闷的。这时候,玉竺从门外进来了,换了玉兰的班,侍立在门口,并悄悄地向李殷递了个眼色。李殷给郭照布了一筷子菜,劝道:“夫人先吃吧,怀着身子不能挨饿。”
郭照心里有气,别扭地侧过身,闷声道:“我不想吃。”
李殷便试探着道:“要不,我陪夫人去谢夫人屋里看看?方才夫人也说在屋里呆得气闷,正好出门透透气。昨日医倌来看脉,说夫人怀孕已逾三个月,胎已坐稳了,略走一走,想来是不妨事的。”
郭照犹豫了一下,道:“也好,听闻近来朝中局势不稳,子桓应付不暇,我正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哩。”便起身让阿络拿了件大氅披上,出了门。
李殷故意和玉竺落在后头,叮嘱道:“阿络姑娘,好生扶着你家夫人,拿灯笼给她照着脚下。”
阿络应道:“奴婢知道。”谁知话音还未落地,便听前头一声闷响,似是有人摔倒了,阿络紧接着便惊叫起来:“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声音里带着哭腔。
李殷紧几步跑到院门口,见郭照正坐在门槛上,一手捂着肚子,疼得死拧着眉头,叫都叫不出来。阿络扑伏在一旁,手里的灯笼滚落在地,已烧着了,熊熊的火苗映亮了门前的方寸之地,一道细细的血流正从郭照的裙裾下蜿蜒流淌出来,像是一条缓慢蠕动着的赤练蛇。
李殷见阿络慌得六神无主,搡了她一把,道:“还愣着作甚,快去禀报公子,叫医倌进府!”
消息传来时,曹丕和谢舒正在屋里吃饭。曹丕唬得变了脸色,丢下饭碗便往外跑,谢舒忙也跟着出了门。到了侧院门口,郭照已被人扶进去了,只在门槛上留下一片黑红淋漓的血渍,在暗夜里看来尤为触目惊心。
谢舒是生养过的,看这情形便知郭照这一胎是难保了,心里打了个突,脚下也不防跟着一滑。曹丕忙扶住了她,道:“你慢着些。”
进了屋,侍婢丫头们早已乱成了一团,端水的端水,递手巾的递手巾。郭照躺在榻上,疼得满床打滚,见了曹丕,方煞白着脸,落下泪来。
曹丕将她抱在怀里,一迭声地道:“没事的,没事的!”像是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着自己似的。旋即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