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皇帝刘协下朝回到寝宫,一进门便问:“吴侯夫人到了么?”
御侍曹衡带着几个宫婢上前,伺候刘协脱鞋更衣,道:“回陛下,黄门唐大人一个时辰前已出宫去请谢夫人了,只是现下尚未回来,倒是曹司空听说陛下这几日龙体不适,派了华佗大夫来为陛下看诊,华大夫现正在侧殿里候着呢。”
华佗本是个悬壶济世的游方大夫,因为医术高明,名满中原,被曹操召入司空府中听用,偶尔也奉旨进宫看病,算是半个御医。刘协道:“请他进来。”
华佗进殿时,刘协已换过一身常服,坐在御榻前等候,华佗掀袂跪道:“微臣叩见皇帝陛下。”
他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穿了一袭灰麻长衫,肩上背着药囊,因而跪起之间有些不便。刘协忙道:“华大夫不必多礼。”示意曹衡上前扶他起身,又将殿中伺候的大小宫婢、黄门都打发出去了。
曹衡扶了华佗起来,却在一旁站着不动,似是想留在殿中。刘协碍于他是曹操的心腹,对他甚是忌惮,吩咐道:“你也出去吧,把殿门关上,华大夫要为朕诊脉,需得安静。”曹衡这才应诺出去了。
寝殿中一时只余刘协和华佗二人,华佗打开药箱,拿出看脉的方枕放在案上,问道:“陛下近来有何不适?”
刘协却并不伸出手腕,只道:“没有不适,朕好得很。”
华佗微微一怔,不解道:“是陛下说近来神思倦怠,不思饮食,曹司空才派微臣进宫来为陛下看诊的,怎么……?难道是皇后娘娘凤体不适?”
刘协道:“都不是,朕和皇后都很好。”他压低声线道:“朕今日请你来,是想让你断一断大汉朝的脉。”这才挽起衣袖,将左臂搭在方枕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华佗。
华佗心中虽惊疑不定,却还是拿出一条黄绫覆在刘协苍白的腕上,闭目凝神触摸脉息,片刻,才收了手,将黄绫巾慢慢地叠起收好。
刘协问道:“如何?”
华佗道:“陛下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气虚,待微臣给陛下开个方子,陛下只消按方服药,多加休养,勿忧勿劳,半年之内便可好转。”
刘协道:“你明明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华佗叹道:“陛下若是问大汉如何,微臣只能说,病入膏肓,不可卒治。”
刘协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抓住了华佗的手,道:“不,你能治!”
华佗叹了口气,悲悯道:“陛下天纵英明,神武无双,尚且无法扭转颓势,挽救汉室于水深火热之中,微臣一介小民,除了给人看看病、开开方,又能如何呢?”
刘协道:“老子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大夫既能救得了一个人的命,就能救天下人的命,就能救汉室的命!华佗,朕要你帮朕一个忙。”
华佗道:“陛下请讲。”
刘协道:“长乐殿曹贵人身怀有孕,如今已回家安胎去了,你也知道,自曹操把持朝政以来,曹氏气焰张狂,凌铄汉室,屠戮老臣,多行不义,朕如何能容逆臣之女生下朕的皇子?可曹家守卫森严,朕的人无法接近曹宪,华大夫却受曹操之命为她安胎,因此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朕!”
华佗一惊非同小可,从刘协手中抽出手来,惶然道:“曹氏固然可恨,但曹贵人怀的是陛下的孩子,陛下难道要加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么?”
刘协道:“朕何尝不知道那是朕的骨肉?可那也是个祸害,不能不除!如果那孩子来日降生,曹操势必会逼朕将他立为皇储,以成就曹氏篡汉的野心!到时朕的皇后、朕的妃嫔、朕膝下所有的皇子都得死,汉室也必将走向终结!”
华佗惶恐至极,俯地颤声道:“可微臣只救人,不杀人!”
刘协低声喝道:“你糊涂!现今天下大乱,一场仗打下来,会死多少人?一场瘟疫蔓延开来,会死多少人?你凭一己之力,一个人一个人地救,又能救得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