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开很不安。
这不安在周月明还未踏进房间前就开始了。随着她的走入, 以及她隐隐带着颤音的轻唤,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脑中似乎有什么爆裂开来。
他知道沈业退了出去,也知道她就在床边。
当他听到她轻声说:“……你醒过来好不好?我说了不想看见你, 其实是假的……”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清明沦陷了, 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他就手上一热,那软滑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知道是她碰着了他的手,他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手也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他听到她的声音情真意切:“有句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发现我对你也……”
他的心怦怦直跳, 他几乎能猜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巨大的狂喜笼罩着他, 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浓浓的不安。
—— ——
周月明忽然丢开手,心内疑窦丛生。
她初时听了沈业的话, 以为纪云开真的昏迷不醒, 命在旦夕。短暂的脑海一片空白之后,她心头烦乱,也没有细细思索这中间的不妥之处, 只顾着担忧焦急了, 甚至将藏在心里的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然而当她伸手想将自己的玳瑁手串给他戴上时,却惊讶地发现了不对之处。
旧伤复发的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反而是在她的手碰触到他的时候, 耳根红透, 手还躲了一下。
她怔了一瞬,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昏迷的人也会这样么?
冷静下来后,周月明发觉了其他可疑之处。如果纪云开真的严重至斯,偌大的纪府,会没有一个人照顾他?就任凭他一个人躺在这里?看来真是把她当成傻子了……
她冷笑,看着他睫羽轻颤,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先前的那些羞涩、甜意、酸楚和懊恼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怒意和委屈。
她话说到一半便无声无息,纪云开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果然,他听到她一字一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纪云开,骗我有意思?”
纪云开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妙。他猛然睁开了眼,掀被而起:“卿卿!”
原本还躺着“昏迷不醒”的人这会儿精神十足在她面前,仿佛在告诉她,她方才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愚蠢。周月明忍不住冷笑出声,鼻腔却有点发酸。他没有事,他是健康的,她应该开心才对。的确,她也为此感到庆幸,但是想到自己之前的担忧,想到自己情不自禁说的那些话,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种种天人交战,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是个笑话。
“卿卿……”纪云开从未见过她流露出这种神色过,心中惊慌害怕又感到后悔。他抿了抿唇,试着解释:“其实我……”
“骗我有意思?”周月明打断了他的话,“很好玩儿是不是?看我像个傻子似的被你们玩儿团团转,很好笑对不对?”她将手串向他脸上掷去:“你想要这手串,你直接说就是!何必兜这么大圈子来骗我!”
她努力憋着眼泪,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她那时担忧害怕,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原来只是他设下的骗局。
玳瑁手串被她劈头扔过来,纪云开不敢躲,被结结实实砸了一下后,才伸手接住。只盼她能消气。然而却见她转身欲走,他顾不得多想,连忙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急道:“卿卿,你听我说……”
手臂被人禁锢,周月明脱身不得,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冷声道:“你放手!”
“你先听我说。”纪云开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松手,他神色柔和,带着恳求之意,“这件事是我不对,你先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好,你说。” 周月明一双眼睛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清亮透彻,却满是怒意。往常见他这种表情,她心里会不自觉软和一些,但这会儿看到却更添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