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日落时分,书房里的光线稍微有些黯淡。
安远侯点了灯后,瞥一眼垂手而立的女儿,他轻叹一声,指了指椅子:“你坐吧。”
待女儿坐下后,他才又道:“今日是云开的生忌,你也该祭拜一下他。”
周月明今日已经算是祭拜过纪云开,也依照他的要求绣了往生咒给他。但是被父亲这样提起来,她不免想起方才父兄之间的冲突,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没有接父亲的话题,周月明皱眉:“不知道哥哥今天哪里做的不当?爹爹要对他用家法?”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刚一提起,安远侯的神色就变了:“你提他做什么?我在说云开的事。”
哪里做的不当?今日是云开生忌,若真有心,自该祭拜悼念,儿子周绍元却醉酒而归,何曾有一丝放在心上?
他本就心情沉重,闻到儿子身上酒气,当然怒极,免不了一顿呵斥。往日周绍元被父亲训斥,都是默默承受,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竟出声顶撞。安远侯越发恼怒,当即教人上家法。不过到底是给刘氏拦了下来。
“我说的难道不是吗?”周月明抿了抿唇,声音小而固执,“爹爹对哥好一点吧,他是你的亲儿子。”她停顿了一下:“你再疼爱纪云开,他也没有了。”
“你——”安远侯目光锐利,掺杂着不悦、压抑和恼怒。女儿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神剧痛。他腾地站起,双眉紧蹙:“卿卿!”
周月明抬起头来,冲父亲笑了一笑,那笑容却未到达眼底:“我说错了吗?纪云开已经不在人世了啊。从小到大,爹爹最疼爱的就是纪云开。比起他,我跟我哥倒像是旁人家的孩子。你记得今日是纪云开的生忌,年初我哥过生辰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小时候,我哥和纪云开同时生病,爹爹守了他一夜,可曾有片刻想到我哥?哪怕你去看他一眼都好啊。明明娘去世的时候,爹也答应过她,会好好待我们的呀……”
纪云开还没来周家时,父亲待他们兄妹也淡淡的。她那时小,听嬷嬷说严父慈母,只当本该如此。后来才知道父亲也会疼爱人。只是疼爱的不是他们兄妹罢了。
当然,父亲倒也没有虐待过他们,他们兄妹吃穿用度都是上乘,但态度对比明显,到底是意难平。
她吸了一口气:“如果今天不是祖母把我哥带走,爹爹你是不是真的要对他动家法?因为什么?就因为他今日饮酒了么?那你问过他,为什么饮酒吗?”
昨天在春晖堂陪祖母用晚饭时,兄长周绍元就曾提过,今日工部有应酬,兴许会晚归。
她无视滚滚而落的眼泪,低声道:“爹,你能不能稍微公平一点点?”
“卿卿……”安远侯动了动唇。
“我不求你对我们像对纪云开那样,稍微好一点就行。”周月明苦笑,“爹,不管怎么样,纪云开已经没了。纪云开在战场牺牲,我哥也很遗憾啊,还在寒衣节去祭拜他……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不在人世的人,继续跟儿女离心吗?”
话一开口,她心里积攒的情绪便再也压不下去。但是当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后,她又不免有些后悔。是啊,提纪云开做什么呢?他已经不在了,何必再提他?再者,严格来说,这也不关他的事。
周月明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安远侯久久不语,过了好久,他才按了按眉心:“卿卿,这是你的心里话?”
“爹……”周月明声音很轻,“我以前讨厌纪云开,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是话里的含义父女俩都明白。
安远侯艰难开口:“云开是我故人之子,你跟你哥都是知道的。可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他双目微阖,许久才道:“他是因为我,才会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
“什么?”周月明惊诧莫名,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