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中的对峙没有被记录进报告里,这是这位温柔的学姐,对他最后的宽恕。
搜救队回到巫城阿林雅的时候,早已接收到报告的裁决队将谢立丹带走了,他没有抵抗。
抵抗本来就是无效的,在裁决队的房间里,他受到了曾经和颜悦色的巫师们的拷问和审讯,这毕竟涉及到影响学院任务和无故杀人……这两项罪名在阿林雅都是很严重的。
当天晚上,他亲爱的老师、医学院的曼尼尔校长亲自前来。在审讯室昏暗的烛灯之下,他见到了自己的老师。
烛台上的蜡烛被一一点亮,映出曼尼尔的脸庞,他的老师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从花白转变为苍白,只有那只掌握着这世上无数顶级治疗巫术的手依然生机勃勃、像是没有发生过岁月的变化。
曼尼尔坐到了他的对面,看向自己的学生。
在这一天之前,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学生骄纵、固执、有些难以理解的小性子。但他没有料到会出今天这种事。谢立丹一向都表现得很好,很有大局观念,他几乎将这个孩子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当拿到那张报告时,整个议教团都为此而震惊,就在当天的上午,他们才刚刚赞许过这个学生……虽然谢立丹将很多治疗性巫术转化为攻击和诅咒,但依旧不妨碍他们对于天才的欣赏。
蜡烛全部点亮,两人面对面着坐在一起。谢立丹仍旧穿着他离开时的那件白袍,乳白色的短发一片散乱,神态疲惫,审讯过程中是很难休息好的。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师。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和疲倦像是洪水决堤一样,在此刻化为一种深深的沉郁躁怒。谢立丹抬起头,迎接着老师质疑和探寻的目光。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和蔼的老师这么问道,“是有什么原因吗?”
谢立丹沉默不语,他早已表达过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只不过没有人相信,他们觉得光凭“那些人不配被拯救这句话”,无法证明这位治疗巫师的冲动。
但他其实不是冲动,他在脑海中构想过一千遍、一万遍,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杀了那几个人,他一定会抱憾终生。
“虽然你一直主张善恶有别,但你穿着这身衣服。”曼尼尔看着他,“你明明知道,当你宣誓入校、换上治疗巫师的白袍时,就肩负了一些必须肩负的责任。你会遇到一些艰难的选择,但无论你所救的人是否做过错事,是否在你的认知里是个混账,但当他到你的面前,你只对他的疾病和伤患负责。你不明白吗?”
他明白,每一个入学的医学院巫师都明白得不得了。
“那只是患者,患者跟你没有更多的关系,只要他不伤害到你,你就不该擅自进行审判。学院的判断是效益最大化的,如果你没有影响这次任务,我们最起码还能加快百分之三十的进度、救出更多的人,包括那些无辜的贫民。”
“救助的过程中,我要先确保我救出的是一个‘人’。”谢立丹忽然道。
“你要拿什么确保?”曼尼尔严肃地道,“拿你的标准来衡量吗?是善良还是邪恶,难道只凭借一个人的思想就能判断?”
谢立丹别开眼。
“你能保证你拿最普遍、最标准的善恶去判断,但你保证其他人也能拿着标准的善恶进行判断,而不肆意剥夺人的生命吗?你能保证自由地审判别人会绝对公正,不会成为党同伐异、排除异己的工具吗?”
极端的躁郁和怒火累积得难以封存,谢立丹被连日的疲惫和自我思考磋磨得失去理智,他闭上眼,几乎听不进曼尼尔老师说得每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正,”曼尼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只能尽量保证相对的公平。哪怕你是一个只要放多了最小砝码就偏移稳定的天平,也要把衡量的尺砸烂,绝对冷静地,保持治疗巫师的天职。”
“什么是天职。”谢立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