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放他走
绝对不可能。
这五个字说的坚决果断,不留任何商量转圜的余地。
十三脸上那一抹将将漾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就猛然收住,只余下眼底深处细微的失落和仓然。
“主子,”哑着嗓子轻唤一声,男子低下头,将面容隐匿在背着月光的阴影里,“今日之事未事先知会于你,是属下的错,只求你别赶我走…”
宋长尤瞧了一眼床旁跪着的人,神色淡漠,好似在看一件毫无生息的死物,不带任何感情,“一心二主,这样的人对我而言最是无用。”
“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十三保证…”男子将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他身旁半步远的地方放着一把锋利的剑。
“你我之间不会再有往后,滚吧。”十三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平躺在床上的男孩不耐烦的打断
了,宋长尤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将面部转向里,用后背对着侍者。
“主子…”
十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目光触及到对方极度抗拒的姿势后,喉间略微哽咽,硬生生将接下来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弯下身子捡起地上那把没有入鞘的剑,撑在地上缓缓站起来,抬眼看着床榻上小小少年单薄瘦弱的身形,胸腔里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十三第一次见宋长尤,并不是在赵老夫人的寿诞上,而是在将军府外高高的梧桐树下。
那个时候的他似乎要比现在矮上那么一点点,不过却是一样的瘦弱。
执着剑隐匿在枝叶茂盛的树梢,垂下头看大树底下那个男孩一边掉泪,一边闭着眼睛费力的往上爬,十三想,延年大人一定是疯了,竟然觉得这个既恐高又爱哭的孩子会是一个强者。
真正的强者,是没有畏惧和眼泪的。
就好像…那个人。
想起那个风华艳艳却也狠毒残酷的少年,他握着剑的手骤然一紧。
十三幼时全村被山匪所屠,而后在人牙子手里颠沛辗转,束冠之龄进入暗魇,不及双十便亲手砍下了仇人的脑袋,二十又一的年纪,从一片血泊中杀出,成为那个人手里最利的武器,不过三年,便被残忍无情的遗弃…
就连命运多舛至此也未流过一滴泪的他都没有资格以强者自命,这个因为恐高而哭泣的小屁孩,如何就能成为一个强者?
彼时,十三并不太相信宋延年说的话。
直到…直到赵姨娘死的那一夜,看见男孩在宾客散尽后,手捧阿娘的牌位于夜色下端着温和的笑容朝尉氏作揖行礼,沉静淡然的恭祝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寿比南山,他方才懂得,原来那孩子脆弱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强大的内心。
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大多数人都有一腔不管不顾殊死相搏的孤勇,却很少有人能在势弱的时候,为了生存而隐忍克制。
多年来早已麻木不仁的心,就是在这短暂的陪伴中,突然有了一丝柔软。
静静看着床上的男孩良久,十三纵身跃入无尽的黑暗里。
感觉到一阵风声闪过后,宋长尤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却并没有转过身子,他知道,站在床边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原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重新相信很难。
对于一个已经毫无信任可言的人,留在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
放他走。
穆之周自那一夜离开流光阁后,就再未踏进来过。
宋梓舟心底里很平静,并未因此搅起一腔愁绪,在说出不喜欢那三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被冷落和忽视的准备。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该有的后果,这一点自知之明,她尚且还是有的。
挑了一个日光明媚的天气,她带着烟霞去了集市,如意坊中新到了几批上好的布料,之前答应过长尤要
在今冬第一场雪的时候做好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