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身形臃肿,看眉眼正是傅明煦之女。
傅明煦背对着门,无法瞧见,正欢喜着,碎瓷之声却突地钻入耳蜗深处,毫不留情地炸了开来。
他低下首去,碎裂的瓷片生生地扎入了眼中,这瓷片的花纹、颜色熟悉至极,便是他要小二哥盛了芙蕖山楂羹的那只瓷碗所有的。
他知晓女儿喜欢吃芙蕖山楂羹,又怕女儿得知是他买来的,不愿入口,便向亲家婆要了这只瓷碗来。
他每日用画糖人赚来的钱为女儿买上一碗芙蕖山楂羹,再由亲家婆转交。
生意不佳时,他从日出到深夜,才能赚得一碗芙蕖山楂羹。
傅家村与九曲楼相距十几里地,亲家婆为照顾儿媳,谎称是她自己买的,因她上了年纪,手脚不便,才托了村里其他人去买。
日复一日,他已用画糖人的钱为女儿买了八个月又十七日的芙蕖山楂羹了。
今日,他不知怎地万分想亲眼看看女儿,更想亲手将芙蕖山楂羹喂予女儿,便在女儿的婆家徘徊了良久。
最后,他仍是将芙蕖山楂羹交由了亲家婆,亲家婆要他勿要难过,女儿定会有谅解他的一日。
他无法解释,只能微笑不语。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岂料,他前脚刚到,女儿竟后脚跟来了,且将一碗好端端的芙蕖山楂羹摔在了地面上。
今日这芙蕖山楂羹上洒的芙蕖由雪白换作了猩红,衬着山楂羹本身的红色,恍若鲜血。
他猝然想起了他杀妻的那日。
那日,从他妻子体内簌簌流淌出来的热液,便是相似的颜色罢?
“要是早知这芙蕖山楂羹是你所买的,我连一口都不会碰,我嫌恶心。”女儿讥讽的嗓音犹如一根根尖刺,利落地侵入了他的皮肉,少时,他体无完肤,绝望至极。
他回过身去,颤声唤道:“阿荫……”
“你勿要唤我阿荫,你早已没有资格唤我阿荫了。”傅荫冷笑道,“今日起,你若还执意出现在我面前,便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傅明煦疼爱傅荫,酆如归不知俩人是为何生了误会,但实在见不得傅荫以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傅明煦说话,遂开口问道:“你要如何不客气?”
傅荫全部的注意力皆集中于傅明煦身上了,并未发现屋内尚有俩人,闻言,不答反问:“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与你有何干系?”酆如归指了指傅明煦道,“但他是你的生身之父。”
傅荫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他是我生身之父,却亦是我的杀母之敌,你要我如何待他?”
傅荫的婆婆这时总算追了上来,她生恐傅荫动了胎气,扶住傅荫,劝道:“阿荫,你切勿动气,仔细伤了孩子。”
一听婆婆提及腹中胎儿,傅荫便不得不努力地去抑制怒气。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转过身,不再瞧傅明煦一眼,仅红唇张翕:“我已不再是你女儿,我腹中的孩子亦不会唤你一声外祖父,就此永别。”
她由婆婆扶着走了,脚步蹒跚。
她婆婆回首望了傅明煦一眼,怕惹怒了儿媳,便也不理会傅明煦。
傅明煦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们走了两步,才驻足于门口,目送女儿离去。
但即便女儿不认他,他仍旧希望能守着女儿平安生产。
女儿命苦,五岁那年她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为他所杀,一刀破腹,鲜血与肠子流了一地。
他死后,女儿被他幼弟收养了去,未料想,他幼弟为了自身生计,竟将其卖予了一户人家做童养媳。
他的魂魄被母亲招来后,赶忙去见了女儿,女儿一看清他的模样,便吓得哇哇大哭,哭得直喘不过气来,小脸蛋涨得通红。
他束手无策,只能先行离开。
三日后,他听说女儿自他走后,一直哭个不停,双眼肿成了核桃,夜夜发噩梦,仅仅三日人已瘦了一圈,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