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来县里一趟,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聊着,要买点儿什么东西带回家。
吕成武虽然不舍得花钱买什么,但也想去街上转转,好歹是县城,出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兴许大家都是这么个想法,第二天一早在客站吃过早饭,就都三三两两地逛街去了。
吕成武空手逛了一天,晌午也只买了个烧饼干啃了填填肚子,打算等晚上回客栈再多吃点儿,反正老板也都给了钱的,不吃白不吃。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回到了客栈,直奔昨晚住过的房间,打算进去洗把脸就出来吃饭。
谁成想却被小二伸手拦住道:“这位小哥儿,可是要住店?”
吕成武以为人多小二没认清人,便道:“我昨晚在这儿住过的,我们老板包下这间房了。”
小二把手里的白手巾往肩膀上一搭,翻楞着眼睛道:“你们老板只包了一夜住宿和一顿早饭,今天还要住的话,那可就得自己交钱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吕成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呼呼地往上涌,眼中看到的东西都似乎覆上了一层血色的轻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好在此时,其他人也陆续回到了客栈,知道事情经过之后,便气愤地吵嚷起来。
吕成武被这样一闹,才算是从刚才那种恍惚中回过神来。
大家吵着要去找老板算账,但是谁也不知道老板在什么地方,连昨天那个领队大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便有人提议去之前卸货的商行,大家立刻响应,十几个青壮汉子,呼呼啦啦地就把商行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但是商行却是一推三六五,根本就不认账。
本来就一肚子窝囊火的众人当即就被激怒了,抄起东西就要开打。
但是商行却也不是软柿子,做这种勾搭肯定也不是头一回了。
掌柜的一拍手,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就从后面冲了出来,手里还都拿着棍棒。
被骗的一群人都是趁着农活不忙出来做点儿零工的庄稼汉,虽说身板儿都还可以,但到底打不过十几个手拿棍棒的壮汉,没多久就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丢出商行。
打架的时候吕成武没往前凑,但也没能幸免,被人一棍子打在左脸颊上。
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鼓得老高。
这一棍的力气着实不小,吕成武半口牙都被打得松动,左眼看不清东西,头也晕得不行,站着不动也觉得天旋地转。
从商行被撵出来之后,其他人很快就都没了踪影,只剩他一个人头晕眼花地留在原地。
吕成武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茫然地站在县城的街头,心里的窟窿似乎又扩大了几分。
温暖的夜风穿胸而过,留下的却只有彻骨的寒意。
父亲惨死,花氏有孕,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加上生活的压力……
吕成武其实早就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今天被骗与其他事儿比起来,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吕成武站在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头,突然间泪流满面。
他仰天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些都要落到我头上!老天爷,你回答我啊——啊——”
周围的人见状全都绕路而行,生怕这个人突然发疯伤人。
吕成武又喊又叫了半晌,嗓子已经喊哑了,终于停下了这毫无意义的疯狂举动,满脸的鼻涕眼泪也懒得去擦,脱力地靠坐在路边不知谁家搭的凉棚柱子上。
突然,他茫然散乱的视线突然间集中到一处,猛地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盯着街对面。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这是县城最中心热闹的街市,说是灯火通明都不为过。
吕成武看得清清楚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径直走入对街的松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