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昏暗而狭小, 多了一人,仿佛立刻逼仄起来。
他站在她面前, 因车厢高度,无法完全站直,略低了头看向她。
四周温度仿佛升高了几分, 呼吸间充斥着淡淡的檀香味,他的存在无比强烈。初妍下意识地双手交握,挺直腰背, 开口问道:“什么事?”
宋炽一手撑着车厢壁, 没有马上回答她, 只问:“我坐哪里?”
马车两边各设了一排座椅, 这会儿, 初妍和香椽一人占了一排,对面而坐。宋炽坐哪里都不合适。
香椽忙不迭地站起:“宋大人坐这边来。”
宋炽对她微微颔首, 在她让出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他身高腿长, 正襟危坐,垂下的袍角几乎能碰到初妍浅碧色的罗裙。
初妍手指蜷了蜷,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往后让去,又问了遍:“宋大人何事找我?”
宋炽扫了香椽一眼, 没有说话。
香椽苦着脸, 左看看初妍,右看看宋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前姑娘的身份没有揭露前时,他们不用避嫌, 私下有话要说,总是将她打发出去;今时不同往日,宋大人成了外男,她避出去,姑娘和他孤男寡女共处,终究不妥。可姑娘又有话私下问宋大人。
香椽打不定主意,询问地看向初妍。初妍却垂着头,始终没有发话。
还好宋炽开了口:“你陪着你家姑娘坐下。”
香椽松了口气:大人到底还是顾着姑娘的,知道要维护她的名声。
初妍抬头,面露疑惑:他刚刚明明是一副有话却不方便在香椽面前说的模样,这会儿倒来装好人了?
宋炽望着她迷惑的样子,眼中透出几分笑来,顿了顿,又道:“我在永定坊有座私宅,离这里不远,去那边说话吧。”
去他的私宅?
初妍一愣:“宋大人,这不太合适吧。”
宋炽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初妍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她有哪里说错了吗?
宋炽看着她,似在叹息:“妍妍,你对我就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旧日的称呼落入耳中,初妍心头猛地一跳,抬眼看向他。宋炽唇边的笑意兀自未散,眸中却透出几分受伤与落寞来。
初妍从未想过,他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会因为她的不信任而难过吗?
她心头微乱,狼狈地别开头,避开他的眼神,扯开话题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永定坊有私宅?”话音落下,她才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像是在质问他一般。
她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这样问他?他只要这么反问一句,她就得无地自容。
初妍懊恼不已,咬着唇,脸都红了。
宋炽声音温和:“我才买下,昨儿平顺才刚刚办好契书,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竟没有抓住她的逾越嘲笑,反倒说得他天经地义该告诉她一般。
初妍窘迫稍减,渐渐镇定下来。难怪昨天她没见到平顺,原来是办这件事去了。她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怎么忽然想到要买宅子?”
宋炽答得简单:“方便。”
方便?方便什么?初妍莫名,却也不好意思追根问底,顺着他应和了两声,便沉默下来。
宋炽也没有再说话。车厢中陷入一片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从刚刚起就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的香椽悄悄拉了拉初妍。初妍抬眼看去,发现宋炽不知何时一手撑住额头,阖上了双目。
睡着了?
初妍胆子大了起来,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他。他倚靠着车厢壁,素来端正的坐姿有些松散,白玉般的面容上不见血色,显得有几分苍白,黑而浓密的睫毛安静地栖在眼睑上,眼底带着隐约的青影。
他晚上没有睡好吗?
莫非,昨夜姬凌安府上的事真是他做的?如果是他,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