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是家中幼子,又被娇养长大,无论是学业还是人情世故上都没有什么建树。
原本就不是爱与人争个长短的性子,更加上出于对王夫人的畏惧,若不是十分爱重晴雯那丫头,也不会上前张嘴说话。
若是王夫人喝骂教训了,贾宝玉还能堵着性子争论个一二,只眼下王夫人搬出了年迈的贾老太君说事。涉及了贾宝玉自己,他尚还能仗着胆子说一句,晴雯原就没什么大毛病,他不怕被过了病气,可一旦说道了贾老太君,便是贾宝玉这般恨不得将世间规矩视为无物的人,也不能张嘴说是因为舍不得一个丫头搬出去,而不顾及了祖母的安危。
晴雯往常莫说是大小丫头,就是一般主子跟前儿都不惧的,可眼下被王夫人冰冷的视线一扫,顿时吭都不敢吭声了。便是身边的小丫头换成了院子里使唤婆子架着她往外走,也不过是满是依恋的望了宝玉一眼,素白的一张脸默默的留下两行清泪罢了。
自始至终王夫人只说了丫头生了病,按理就应该挪出去,却一句都没提过‘待病好了,再进府伺候’的话出来。
当场晴雯便被架了出去,就是寻常用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之前落在她身上太太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个死人了。晴雯心中清楚,她原以为这一辈子的指望——贾宝玉,看来是指望不上的了。
王夫人冷眼将看上去与林家那丫头有几分相似的晴雯给打发了,心中的郁气倒是平复了些个。有叫了周瑞家的带着两个下人将贾宝玉身边这些丫头都翻检了一遍,又趁机扯了两个不顺眼的打发了出去,这才罢了。
“原是私下里的玩笑话,是谁这样非得将话传到太太跟前儿,闹了这么大的阵势出来!”贾宝玉也不等人说话。就自己伏在床上默默地流起眼泪来。
要说实在话,虽然这一天闹得袭人心也跟着惶恐不安,只见了结果却实在心中忍不住高兴的。
尤其是如今瞧着宝二爷这一副被摘了心肝儿的摸样。心中更是称意不止。袭人心中清楚,宝玉嘴上抱怨这小丫头四儿的话。不知道是哪个传到了太太的耳朵里,才惹下这一番祸事,而实际心中唯一在意的也不过是被带累的晴雯罢了。
“往日凭人家再怎么劝,你都只管玩笑,并不放在心上。兴致来了,便由着小丫头们浑说,难保有人传了话出去,果然被太太知道了。谁还能得了好去?”袭人秉承着机会教育的原则,趁着贾宝玉受了打击,赶紧又将不要和寻常小丫头肆意玩笑的话,再拿出来念念。
贾宝玉也知道一般的玩笑也就罢了,小丫头四儿说了‘命里就合该着与宝玉做夫妻’的话,却是逾矩了。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对主子有念想了,便是贵妾也不能与老爷称呼为‘夫妻’的,贾宝玉是要落魄成什么样子,才会说个丫头出身的做妻子!这也是王夫人怒气充冠的根本之所在。
道理贾宝玉不用别人说,心中都再清楚不过的。又这般被袭人明晃晃的堵回来,便嚷嚷道:“这也道罢了,我竟不知道晴雯是犯了什么大错。竟也惹恼了太太,一并给打发了的?”
寻常荣国府里,有头有脸的丫头们生病非但不会挪出府,还会有几天不当差,妥善的开了药材,好好的将养着的。今儿个王夫人拿了府里的规矩,又搬出贾老太君说事,贾宝玉心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却也无法反驳。
宝玉知道。袭人也清楚,所以再不拿这话来搪塞。略想了想才开口道:“太太许是觉得晴雯妹妹这样生的太好,看着不像是老实的。更加上往常晴雯妹妹的性子就轻狂骄纵些个。许是叫太太知道了也未尝没有可能的。”这么说着,又不禁有几分自得道:“倒是我们这样生的粗粗笨笨的,许是上头老太太、太太寻思着能用起来倒是放心些个。”
“就是了!”贾宝玉听得这话,也来了气性,将怀里搂着的枕头随手扔在了地上,冷哼了一声道:“竟不知道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