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内陡然刮起一阵阴风。太阳还没彻底西落,盛夏时节,本该是酷热难消,但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渗的阴寒,像是看不见的厉鬼穿身而过。风旋盈野,四下阒然,人人都如临大敌,抚剑的抚剑,聚气的聚气,唯恐有什么脏东西趁人不备,毕竟,这里可是鬼城酆都。
日暮途穷,血色的残阳透染了半边天,不断地压迫向地平,仅剩的天光犹如一个负伤的剑士,苦苦挣扎着发亮,却被放干了最后一滴血,黑暗汹涌而来。
阴风阵阵不绝,扫得满街树叶杂屑乱飞,沙沙沙地声响像一把钝刀在磨肉,一扇扇紧闭的窗棂和门扉被吹得哧哧颤动,那些不甚牢靠的瓦砾亦发出了危机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撕开房屋的屏障,打碎人类的外壳,撕咬那些娇嫩美味的皮肉骨血。
黑暗彻底降临,但这一天的酆都有扑不灭的光。只见金乌西落的刹那,酆都城内的明灯一户连着一户、一盏接着一盏,兀自亮了起来,仿若天人持炬,点燃了一丛星河。
它们是活人留给往生者的引魂灯。灯芯需浸泡牛血七七四十九天,灯油由动物的尸油炼成,白日点火不燃,夜幕降临的那一刻便自己烧起来,又在日出时熄灭,只要将此灯挂在门前,往生的亲人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它的火焰橘红似血,诡谲的红光会将空荡荡的酆都在一夕之间变作阴森的鬼城。
人人都听过关于酆都的中元节的故事,但除了解彼安和范无慑,没有人见过,因为这一天活人不该出门,既是对自身的保护,也是对鬼魂的敬畏。
许多人手中附了灵的武器和法宝都开始微颤,那是对越来越强盛的阴气的警告。
“酆都结界要开了。”解彼安忧心忡忡地低喃道。
范无慑扣住解彼安的肩膀:“带我进去。”
解彼安偏头看着范无慑,明亮的眼眸映照着引魂灯的红光,在瞳仁正中心凝成一滴血,平添了几分邪气,他突然握住了那只手,柔声说:“小九,大哥带你回家吧。”
范无慑浑身剧震,猛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瞬间,一股巨力狠狠
“撞”入范无慑的身体!
范无慑被那一句“小九”搅得心神大乱,他的警觉慢了一步,身体顿时僵直麻木,明明五感健在,却不受自己的控制,这感受很陌生,但他十分清楚是怎么回事,解彼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被上身了。
能够上他身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邪祟,肯定是夜游!夜游极擅此技,当年在赤帝城帮他们逃跑时就用过这招,控制一个修为不俗的苍羽门长老显得游刃有余。
范无慑气沉丹田,灵力喷发而出,顺着灵脉冲击向四肢百骸,就算是夜游,也别想在他身体里作乱!
范无慑的灵力雄浑似海,必能重创夜游的修为,夜游自然不敢在范无慑体内久留,但弹指之间,已足够做许多事。
范无慑在夜游的操控下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解彼安飞龙探云般取走了他手中的无穷碧和山河社稷图。
解彼安一得回无穷碧,就将范无慑埋在自己体内的邪祟逼了出去。
待范无慑恢复过来,解彼安已经将山河社稷图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但形势已经大大翻转。
范无慑气得脸色青白,眼中恨意斐然:“你当初怎么也不肯叫我一声……你早就计划好了!”
解彼安云淡风轻地说:“兵不厌诈,你我之间,若总是你骗我,未免无趣了。”
范无慑抽剑袭向解彼安:“把山河社稷图还来。”
“山河社稷图,自古以来就是我大名宗氏的传世至宝。”解彼安拔剑抵挡,“你非我宗氏血脉,不配拥有,如今是物归原主。”
“我让你知道,谁是主宰。”
解彼安却不恋战,他拆解了范无慑的几招,不住地后退。
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