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酱香五谷粗粮饭
“——东家!锅里头水开了!”
“哎, 好,开着便是。那柜中有罐蜜,劳烦帮我拿出来!”
唰啦一声, 洗得干干净净的肉菇下了锅, 沸水滚上几个来回, 待一个个从里到外都鼓着似要胀出来, 余锦年才将它们捞出来,切作豆大的小粒。小白菜亦下锅煮熟,晾在盘子里, 他这才转身从各色已快见底的粗粮米袋里信手抓了一瓢,同样泡洗过了, 才铺到饭甑里去蒸。
正是, 一豆一舂米, 一麦一高粱, 素菇菘菜莲子好,粗茶淡饭亦八珍。
时下虽恶疫横行, 处处疾苦,人却不能真断了五谷,该吃还是得吃的,只是城中米铺早已告罄,府衙上的官粮俱都有赈灾之用,每日每顿分发多少都是有数的, 万不可私吞, 于是眼下若想自个儿开一口小灶, 便只能紧着家中原有的储粮来吃。
自从余锦年在三余楼的那番话之后,那些守旧的大夫们还有得纠结,余锦年就留下段明等人盯梢帮衬,自己则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领着罗老先生一行人回了他和季鸿自个儿的小院子,做些简单吃食犒慰一路颠簸而来的几人。
季大人是个“清官”,从不骄奢铺张,来了此地这么些日子,也没多贪墨一金半银。先前这院子只他一个在住,他又不通厨艺,每日都是议事过后跟着衙役们在府衙中随便吃上两口,就算作是果腹了,没见比旁人多吃得一口肉。
如今院子里多了一位小主人,余锦年又极度操心自家美人的吃穿用度,连外面的水都不叫他多喝一口,于是家中的陈米旧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粒粒在锅子里活了起来。
他这厢在厨房中忙忙碌碌,陈年的麦米、高粱、黄粟、黑米,和已经闻不出米香来的旧白米,在饭甑里一锅蒸了,蒸至软烂,再倒进葱姜炝好的锅子中,然后伴以肉菇粒,用去年酵起的干黄酱快速翻炒几许。
杂七杂八分不清的粗粮五谷染上黄酱诱-人的深色,不多时就散发出阵阵的咸香,虽食材简陋了一些,远不及这些贵公子们在府上时奢华,但粗简的炒饭盛进用菘菜叶铺了底的白盘中——棕红油亮的酱米,翠绿黄白的菘叶,让几人早已寡淡了许久的舌头忍不住蠢蠢欲动。
此等大疫之中,千千万万人都在逃难,怕也是只有余锦年有这等洒脱,即便是手里只有几根野菜叶,也照样要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又烹了一壶银花糖水,便着人端上了饭桌。
罗老先生正絮絮叨叨地与季鸿说话:“哎呀,余小先生当年那一番邪毒之说可真是令老夫获益匪浅!如今人至甲子,还能在外科一途上有所精进,是多亏了小先生肯将这医术慷慨相授哪!”
余锦年恰好走出来,笑道:“罗老哪里的话,医者本就该为病家谋福祉,岂有藏着掖着不舍得拿出来的道理?”
罗谦赞赏地点了点头。
四四方方八仙桌,中央大大方方坐着个细颈的陶瓶子,那瓶儿颈口裂了个缝儿,原本是做什么的已经不可得知了,如今裂缝处却被人用细麻绳紧紧地缠了几圈,打个漂亮的花结,瓶子里头插上了几株狗尾巴草和不具名的白紫色小花,甚有些田园意趣。
一只手百无聊赖地上去揪那尾巴草,季鸿先一把从他手里夺了去,仍小心翼翼将花草插回瓶子,道:“锦年做的。”
余锦年提着粗瓷茶壶过来,见那桌前一个老神在在只顾着呵呵笑,一个惯常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另一个则鼓着腮气呼呼地盯着他。
他过去将那陶瓶子从某人手里抢回来,小声咕哝道:“一把野草野花罢了,给他玩玩怎么了。人家千里寻夫扑了空,让一让他。这院子里多得是杂草野花,回头再摘点新的给你。”说着便将陶瓶子丢给了那个气包子玩。
季鸿的表情有些松动,一仰头正好遇上余锦年低头布菜,两人顺势接了个一触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