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果浆
福临街内有处气势恢宏的五间三启门, 正当中的两扇朱红色实榻大门常年紧闭着,便是连两侧的小门都已有半年余未曾进出过人。头顶的垂花下, 那一张金碧辉煌的大匾昭告着往来路人, 此间并非是一般的豪门贵族, 乃是高不可攀的皇亲国戚。
但今日,那两侧小门竟开了个缝, 有胆大者远远地窥了一眼,见里头杂役洒扫络绎, 一群婀娜婢女徘徊走动,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动作利落点儿!”一个上了年纪的管家走下台阶, 四处察视一番, 便快步走向那废芜多年的空院, 此时,院中一应物件儿都换了崭新的, 连烛台都银光四耀,管家嘱咐着下人务将被褥枕头一应拿出来洗干净, 并挑选了薰衣之香交给婢女们,才道, “仔细着,后日主子便回来。”
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奇怪道:“主子回来便回来, 怎的突然要用这齐慧院?莫非是还给我们带了主母?”
老管家虚虚地敲了那小厮一指:“主子的事也容得你多嘴!干活去!”
运河进京只有一条水路,燕昶的船若就这样驶进去未免也太过招摇。按理说, 受封诸王无诏不得进京, 违者轻则贬谪, 重则以谋逆论,但眼下正逢皇家春猎,世家子但凡受-宠-些的,没有不到场的,又转月便是上头太后老祖宗的寿辰,于情于理,燕昶也该走这么一趟。
天子是明君,仁义之声在外,燕昶断定了他不会单单驳自己的面儿,是故早先递了折子后,也未等天子批复到手,便已上了路。此种行径若是叫旁人知晓,该断他一个“肆无忌惮”,可偏生他明面上行事缜密,办事滴水不漏,千万人盯着,却也找不出他的错处来。
船到了京畿便不再进,寻了个人少得几乎荒废了的小码头,弃船换车。
一伙人上上下下地搬运行李,俱是些死沉的铁箍箱,里头装了什么没人知晓,可是好奇归好奇,却没人真敢去揣测箱子里的东西,而有机会见过的,估计只有燕昶和他那几个亲信。
下人们盲目地搬着,燕昶走过去,也不做什么掩饰,直接打开了其中一只,确认其中物件儿的安全。有人眼快地跟着瞧了一眼,见是一盆红珊瑚,南海的贵重摆件,这些达官贵族、皇亲国戚们什么稀世珍宝没有,于是也便不再好奇了。
燕昶看着箱中的红珊瑚,想及他第一次意识到尊卑不同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样一盆红珊瑚。
那年新春,本该是合-欢守岁,殿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宫各部送来的礼。他年轻气盛,只管自己高兴,最厌勾心斗角,况且月前他才协助兵部办了件漂亮事儿,一时风头无两。席上母妃三番两次指点他去结交各位大臣,他却道“烦”,躲到一边去吃酒赏舞。
彼时南海越地贡来一株红珊瑚树,婀娜多姿,他喜金喜红,见了阶下那盆便错不开眼,直勾勾盯了一整个晚宴,快散席时,便迫不及待地去找父皇讨要。天底下没有他要不来的东西,便是大夏只此一双的玉勾蟾,父皇也曾大手一挥赏了他。今次不过是一盆没什么值钱的珊瑚树罢了,他更是胸有成竹。
可谁知就是那样的巧,他刚开了嘴,七皇兄却也点了那珊瑚树。
七皇兄素有贤名,虽非嫡出,母家却高贵,朝野之间有人私下传言,道老皇帝心中对皇位人选早有属意,百年之后定是这位七皇兄继承大宝,大臣们纷纷站队,唯恐一朝天子换了一朝臣。这种流言蜚语传到他这,却只换来了嗤声一笑,很不以为然,七皇兄贤是贤了,却无丝毫军功,如今边境频频犯乱,父皇再痴愚,也不至于痴愚到去选七皇兄。
言下之意,合该选他。
这种狂妄非常的话他只在母妃宫里说过一次,当即便挨了母妃的巴掌,斥他谨言慎行。他表面上照着做了,其实心里不服得很,便处处与七皇兄较劲,处处要压他一头。但老七那人是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