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卷个袖子挽个裤腿,绝不赤膊上阵。
蔺知柔总是等到三更半夜众人都睡熟了,假装去厕房,趁机跑去甲板上无人的角落草草擦洗一番。
至于贾九郎是怎么解决的,她就不知道了。他们俩的床铺紧挨着,反正她从没闻到过什么异味,反而有股若有似无的草木清香,在一片酸不拉唧带着乳臭的汗味中独树一帜。
两人这般卓尔不群,众童子看在眼里,早犯起了嘀咕,这一日终于有人问出口:“贾兄,你不流汗么?怎的不见你沐浴?”
发问的周四郎,这回覆试考了第四名,生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喜眉喜眼,很有人缘,其他孩子喜欢与他作伴,户曹史和别的吏员也喜欢他。
他问的是贾九郎,一双笑眼却直往蔺知柔身上瞟,这个解头性子清冷,不像贾九郎那么好打交道。
贾九郎微微一笑,故作深沉道:“周贤弟,‘为人心静身自凉’,浴身不如修心养性,只要如贾某这样修习道法,贤弟也可得清净体,无垢身。”
蔺知柔:“……”
周四郎脸颊微红,揖道:“贾兄这番话颇富机趣,愚弟受教。”
其他几个孩子却是信以为真:“贾兄修的是什么道法?可否教教我等?”
“某修的道法就叫做‘无垢’道,修到上层非但不用沐浴体自生香,连蚊蝇见了你都绕道……”贾九郎开始滔滔不绝地胡诌八扯。
众童子啧啧称奇,有人已经跃跃欲试要修这神奇的道法。
张十八郎“噗嗤”笑出声来:“愚不可及。”
其他童子本就看不惯这獠童假清高,眼下听他出言不逊,顿时七嘴八舌地数落起他来:
“一天到晚看不惯这个瞧不起那个的……”
“这么厉害怎的当不了解头?”
“难怪他们说相由心生……”
周四郎打圆场:“张贤弟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别误会了。”
张十八郎挑起下巴,三白眼冲他一瞟:“某就是这个意思。”
另一个人高马大的举童道:“张十八,你瞧不上咱们,不愿与咱们为伍便罢了,如何还口出恶言?”
周四郎也劝道:“张贤弟,我等一同上京赴考,既是同乡又是同年,何其有缘?理当相互照拂……”
张十八郎没等他把话说完,哼了一声道:“张某此行是为了举试,不是为了交友,同乡同年?考中了才叫同年,在座诸位以为童子科会取几个人?一个扬州又会取几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余童子都是一怔,进士科一年只取三十来人,而童子举说到底只是个添头,纯粹用来装点太平盛世,都不算正经取士,全国能取个十来人就算多了,真正能够扬名立万的大约只有前三,剩下那些都是添头中的添头。
而且为了平衡各地录取比例,同一州郡录取两人以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张十八郎还嫌不够,接着又得意道:“你们那日没听户曹史说么?元旦大朝会上只有各州前三名有幸入殿朝见天子,尔等是没有机会了,一路上交些朋友也算不虚此行罢。”
这下子连周好脾气的周四郎都有些绷不住了,脸红到了脖子根,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张十八郎凭借一己之力替前三名拉了一大波仇恨,骄傲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里出外进的龅牙。
蔺知柔无奈地拿起卷书走出船舱,去甲板上躲清静。
不一会儿,贾九郎也寻了出来:“七郎,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蔺知柔只作没听见,兀自埋头读书。
贾九郎伸出根白玉似的手指,将她的书卷往下一拨:“去罢去罢。”
蔺知柔屈指,轻轻把那根手指弹开,眼皮也不抬一下:“你去找张十八罢。”
贾九郎“啧”了一声,一脸牙酸的表情:“饶了我罢。”
蔺知柔又道:“周四郎呢?他不是很喜欢找你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