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连一点儿皱眉都没有,怎么会写字。不像婆婆的脸,两道皱眉都能夹死苍蝇了,干净利落的刻着老虔婆。”
“老虔婆?”蔡三娘住彩蝶镇二十年,一手铁鞭唬得左邻右舍瑟瑟发抖,什么时候连个丫头片子都能骂上几句了。
最可恨的是这个丫头片子还是她的儿媳妇。
不能忍。
“臭丫头,你皮痒,老娘成全你。”
小秀才听到铁鞭节互相碰撞的哐当声,吓得站起护住媳妇:“娘。”
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媳妇拦住他,然后他听到手掌拍在桌子的脆响,再听到哐哐当当的瓦碟碎片裂响。
小秀才沉默坐下,心里默念“我是瞎子我不知道”三遍后,心安理得把听到的事情置身之外。
他爹是对的,女人就是猛虎。
家里一头母老虎称霸天下,现在来了头豹子。
鹿死谁手,犹在决斗中。
“婆婆,你的鞭子软绵绵的,拍在桌子上,桌子都不疼。”
蔡三娘眼睁睁看着陪伴自己几十年的铁鞭子被儿媳妇轻轻松松夺到手中,然后轻轻一扯。鞭子断裂成两截,被她随便丢到一边。
那一瞬间,蔡三娘有种错觉。她的铁鞭子被人掉包了,儿媳妇扯断的是绣花针上的绣线。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小秀才听出了胜负,觉得两人没打起来真是天大的幸运。赶紧拽住媳妇落座,虽然桌子被毁,东西肯定也碎了一地,也没有仆妇敢来收拾。可小秀才还是觉得很高兴:“娘还没吃早饭呢,再换一桌。”
听到少爷的传唤,仆妇们这才七手八脚过来收拾。虽然仆妇们没看她,儿子也是个瞎的。可蔡三娘脸颊火辣辣的,她觉得自己忽然成了个天大的笑话,土匪婆子横不起来啦,她儿媳妇就要踩到她头上了,蔡三娘很不高兴:“那铁鞭子是生锈了。”
小秀才赶紧搭话,给他娘找台阶下:“对对对,娘说得对。铁鞭子用了几十年,彩蝶镇又没有恶人让娘的铁鞭子有用武之地,所有没有好好保养,都生锈了。这破鞭子别说娘子能扯断,就算是我一个瞎子也能扯断。”
蔡三娘觉得自己的威风被找了回来,瞪管家一眼:“把我的铁鞭子送到老李家的铁匠铺去保养。”
管家捡起鞭子,老脸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看向漂漂亮亮的少夫人,暗自打量了她的小胳膊,还没有少爷的粗,怎么劲儿这么厉害。
夫人的铁鞭是一节一节扣起来的,现在被少夫人扯断的可不是扣起来的关节口,而是一节子铁的正中间。
能徒手扯断铁链,少夫人怕是比老李铁匠的大锤头还厉害些吧。
蔡三娘不满意了,皱眉:“管家,你磨磨唧唧干什么,还不快去。”
管家不敢告诉夫人实话,一溜烟地跑了。
仆妇动作快,换了一张桌子,重新添置上米粥饺子包点。
小秀才觉得气氛还是没有缓和,想抬手摸索个包子给娘让她消气儿。媳妇动作比他快,塞了个肉包子在他手心:“还想吃什么。”
她话语温柔好听,比茶铺唱小曲的姑娘说话还要甜。已经没有怼婆婆的野蛮和嘲讽,在小秀才给亲娘递上包子的那一刻,蔡三娘心里的火气又下去了。
她瞥了眼琼琚:“你不是要给我夹饺子么。”
娘这是服软了。
小秀才大喜过望,想摇琼琚的袖子提醒,谁在他没找到她的袖子,倒是听到她说:“婆婆喝粥,婆婆吃饺子。”
然后媳妇坐下,又给他夹了个包子:“相公吃包子。”
“谢谢媳妇。”一场龙争虎斗就要过去了,小秀才正要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他娘又说:“早饭我是吃了,不过这事还没过去。”
小秀才:“娘,媳妇真的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就她知道,反正我是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