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嫁我呢,为了娶你,老子兵法都用上了。”
他勉力掀开薄被,拍了拍身旁,让母亲躺下去。
母亲脱了鞋子,在他身旁躺下,脑袋伏在他的肩膀处,听到父亲问,“音音,嫁给我,你后不后悔嫁给我?”
“若要后悔,就不会嫁你两次了。”母亲这样答他。
父亲摸了摸她的头,“你啊,倔强了大半辈子,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我真害怕,我走了以后,有人欺负你怎么办?孩子们能孝顺你吗?”
母亲声音变得嘶哑,“放心吧,孩子们孝顺得很,没有人会欺负我。这辈子,欺负我欺负得最狠的就是你了。”
“我那是为了让你记住我。”
父亲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努力凑过去吻了吻母亲的额头,“音音,再唤我一声相公可好?”
母亲抬起头来,扯着嘴角笑了,像她年轻时候那般,柔柔地唤,“相公。”
“哎,真好听。”
父亲笑着,双目缓缓阖上,竭尽全力轻唤了一声,“夫人。”
我们失声痛哭,母亲抱着父亲,很久都不曾松开。
父亲的丧礼,我们本想大肆操办一下,母亲说不需要,“我们不讲究这些,能让他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走就行。”
一楼客厅设了灵堂,说要简办也简不了,前来送挽联、悼念的人太多了,母亲体力招架不住,索性留在了屋里,让我们几个师兄弟出面应付即可。
父亲母亲的旧友多,门客、学生、徒弟、徒孙,纷纷赶来悼念,还都要留下来守灵,尽一份孝心,一拨拨迎来送往,足足三天都没停歇过。
我的身子骨也算不上太好,早早被儿子们赶回房歇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便溜达着又去了母亲那。
母亲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桌上泡着一杯茶,收音机里放着《捉放曹》,是冬姨生前特意给她录的,她和父亲时常拿出来听,嘴里也跟着哼唱着。
茶凉了,我重新烧水给母亲沏上一壶,一曲戏唱完,母亲睁开眼睛,回了回神,我把沏好的茶奉上去。
母亲接过茶,抿了一口,问,“宾客都走了?”
“致诚致信他们在前头招待着,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说着,又道:“大家都问您好,要您千万保重身体。”
“大家都记挂着我,我当然要好好保重。”
母亲神色平静,看不出太多悲伤,但我知道,父亲一走,最受不住的就是母亲。
我伏在母亲的膝上,静默了一会儿,道:“妈,父亲刚走,我就开始想他了。但又觉得,他好像并没有离开我们,还在保护着我们。”
“我也是。想他得很。”
母亲抚了抚我的头,目光望向不远处,仿佛看到父亲还蹲在院中种着小柿子,一边种一边碎碎念,“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吃柿子,酸的要命。”
“我说老婆子,我在院子里给你绑个秋千怎么样,你还敢坐上去吗?等我晃一晃你,你可别吓哭了啊。”
“哎呦,你别扎我,我最怕你手里的针了,扎人一下疼得跟什么似的,太狠了吧,轻点轻点,我可是你亲老公,我要是死了你就成了寡妇了!”
“音音,咱们打个商量呗,我想死在你头喽,没办法,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啊,我要是死了,你一个人还能再多活几天。你要是前脚先死,那我肯定后脚就蹬,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忍受得了呢。咱都这么大年岁了,你就让让我,让我先走,你过几年清净日子,要是想我了,我再来接你,如何?”
相公,我想你了,你来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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