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稷从过了年假出门游学, 直到入了冬才回到京城。
“少爷, 咱们不先回家吗?”
王稷牵着马, 自从曲川不见后, 短短半年, 少年已经有了男人模样。
目光坚毅, 身姿挺拔。
“不, 我先去趟国子监。”声音就像一潭幽泉,带着清澈的寒冷。
仆从虽然来接王稷时,得了夫人的吩咐, 但是此刻他不敢违背王稷。顺从的跟在王稷后面,接过王稷手中的马缰。
王稷是要去找他的老师,国子监祭酒范衍为范大儒。
不是纪大儒那样写了孟子注疏后被仕林间尊称的大儒。而是主持了史书修订, 多篇文章传世, 注写了所有的儒家经典,真正的当世文坛第一人。
仆从等在国子监外, 王稷大步走进国子监, 白色的披风飞扬, 在微微小雪中显得俊朗不凡。
一路上的女学子们红着脸看王稷走过, 又伤心小郎君心硬如铁, 没给半分笑模样。
“先生,弟子游学归来, 特来拜访。”
范衍为今年已经七十六了,身体不大好, 眼睛都看不清什么, 直到王稷根据太祖皇帝留下的古书替他做出了眼镜,他才能勉强办公。
“稷儿回来了?”范衍为乐呵呵的像个寻常老爷爷。
倒是王稷忍不住湿了眼眶,先生过一日是一日,他离开时都不确定回来还能不能见到。
“弟子不孝。”
“哪里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多走走多看看,那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姑娘!”范衍为不以为意:“我活的够久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生死看淡,你在不在没关系的。”
王稷沉默。
“不说这些,你此去有何收获啊?”
“弟子感慨颇多,大周非我眼中之大周,百姓非我眼中之百姓。”
范衍为眼中欣慰:“你说说看。”
“说来无非三方面。
官员,百姓,学子。
京中之官员党与党争,官与勋贵争,世家与寒门争,错综复杂,相互制衡,看起和平,实则波涛暗涌。
然而反应到地方上,就显得格外严重。对他们来说,不是大周的土地,而是他们一派官员的土地。
这里经营住脚跟,下面来的就还是同一阵营的官员。如此一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贪腐之严重,触目惊心。
寥寥无几的无根基小官,分到那个地方,从则生,不从则死。
京中高官心知肚明,彼此成了默契,不到必要之时相互遮掩。
而几处“无主”之地,争端激烈,累及百姓。
就拿东临郡说,新任的布政使顾长明是世家弟子,而新任的东临府知府和其他大小官员是东临郡王为首的勋贵一派。
听闻因此争斗,差点耽误了东临救灾。”
王稷侃侃而谈。但他的心里话还没有说,这么复杂的局面是怎么起来的?就是喜欢相互制衡的老皇帝一手弄起来了,结果等他力不从心那天,大周的平和恐怕会被立刻打破!
“再说学子。
自太、祖皇帝立下大周基业,重视教化超过历朝历代。更是打破原本的独尊儒术,顶着天下儒生的压力,以上六学选官,下六学授官,杂学发展生产,让大周的经济人口在各种人才的出世中迅速恢复。
学生原本认为大周之教化,是开天辟地之功绩。
哪个朝代能向大周一样,街上都是读书识字之人,哪个朝代的各户人家只要能受的起,就送子女去读书。
大长公主更是设立女学,阮大家顾大家作为女子毫不逊色世间男子。
学生原以为,自己生在一个百花齐放的好时候。
结果现在明白了。
真正秉承太、祖遗志的,只有四大书院。
他们没有男女之分别,没有学科之偏见,不以做官而读书,而是为了天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