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霁将手碰上墨画的时候, 墨画如平静湖面被投石, 荡开一圈圈波纹。
旋即将谢清霁整个人笼罩进去。
司暮画术有所长进, 这画境如真实一般,谢清霁抬手,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穿过他手心, 全无停留。
他却仿佛感受到了那刻骨的寒意。
宋情记忆的最初, 是冬雪初停的某一天。
那日恰逢大雪初停, 暖阳高照。
连下了几日的冬雪,白雪覆了满街,在阳光下渐渐消融,寒意刺骨。
这个时候没有谁会愿意出来挨冻受罪了,甚至连做生意的小摊贩都回家烧火暖和身子,轻易不会出门。
融雪时的冷意, 能冻坏人。
怕冷的小宋情坐在榻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看着另一个少年趴在窗前,将窗开了一条小缝,眯着眼往外瞧。
“我还是第一次见京城下这么大的雪, 下了好几天,总算是停了。”
望了一会, 大概是鼻子被冷风嗖嗖嗖吹得发冷,那少年打了个冷颤, 缩回身来, 将窗扣紧, 回过头来道:“这风吹得我鼻子——阿嚏!阿嚏!”
他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打得脑子都懵了一瞬,傻呆呆地站在那。
——这面容,分明就是那疯子将军的小时候。
谢清霁神色微动,耐心地继续往下看。
小宋情揭开被子一角,赶紧喊他:“小孟哥你快过来,暖一暖。”
那少年回过神来,一溜烟跑过去,毫不客气地钻进了小宋情暖得热乎乎的被窝,舒服地叹口气:“暖和。”
谢清霁那日破庙里见的疯子,浑身肮脏形容狼狈,这会儿见的小少年,却是笑容朗朗充满活力。
判若两人。
少年在小宋情的被窝里暖了一会,缓过气后,便又钻了出来,拿被子将小宋情裹了个严实,自己往榻上一躺,两只手往脑袋后一架:“宋小情,我得想个法子。”
他像模像样的思考着分析着:“我爹死了,阿叔阿婶看在这几年当邻居的情谊上,收留我在你们家住了一个冬天。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我得想办法养活自己。”
少年倏地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报名从军,当个小兵,去打蛮子。”
小宋情比他小好几岁,想得不如他复杂,闻言有点懵:“可,可是当士兵,是要上战场的吧?战场很危险的。”
他想起大人们总在说战场上刀枪无眼,一不小心就要脑袋落地,立时慌了,又想到这个脑袋落地的人可能要变成他小孟哥,小宋情就更怕了,再张口时都带了哭腔:“你,你一定要去吗?”
少年挠了挠头:“那也没办法,我总得找个去处……哎呀你别哭啊!”
他家穷,宋小情家里也并不富有,冬天风冷雪大不好找活干,他得阿叔阿婶善心收留了一个冬季,已经很感激了,冬天过后,他是再没法厚着脸皮待下去。
小宋情却想不到这些,他从小胆子小,又内向,总是被同龄小孩儿欺负,第一次见到小孟哥的时候就是正被几个小男孩追着扔石头。
他当时看着结实强壮的少年从巷子里窜出来时,整个人都绝望了,还以为要被前后围攻,挨一顿胖揍。
结果小孟哥只看了他一眼,就二话不说将他护在了身后,替他将那些欺负他的小男孩都给凶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少年才转过身来,看着吓得含着一包眼泪不敢说话的小宋情,有点头疼。
“你别哭了。”少年只会凶人,不会哄人,看着小哭包的眼泪就没辙,只能干巴巴地劝了声别哭。
眼见的小哭包眼泪更憋不住了,他着急地挠了挠头,灵机一动,从兜里摸出来一块藏了好几天都不舍得吃的糖,一脸肉疼地递过去:“你别哭了,给你糖吃。”
那颗糖来之不易,少年藏了好久都不舍得吃,这会儿拿出来时,都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