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蓦然站起来,走向前了一步。
楚留香眉尖一蹙,几乎瞬间,扯了胡铁花一把,上前一步挡住姜晨,低声斥道,“小胡,别闹。既然是我应下此事,你休要插手。”
这般强烈的威胁感,让人实在是心头发麻。他毫不怀疑,现下的原随云,若是出手,绝不会对胡铁花手下留情。不知为何,方才他似乎对胡铁花还顾念几分,但此刻,虽然面带笑意,却显出一种极端的冷漠,冷漠到,仿佛他们这些,都不过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多年来,楚留香遇到过许多武功高于他的人,往前有妙僧无花,后有石观音,水母阴姬,在当时面对他们时,他也会觉得对方乃是平生所遇的最强劲敌。如今再遇上原随云,才觉得此人要远比当日的他们令人更加忌惮。
他的一举一动都如画般赏心悦目,如当朝贵族一般文雅清贵,却让人心寒。
这一双漆黑的眼睛淡淡然扫过周围,明明看不见,却还是让人觉得仿佛什么盘算都在他面前抖落的一干二净,无所遁形。
姜晨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身上。即便楚留香一向善于于细节之处查探真相,也分不清面前的青年,此刻他的表情,该称之为何。
“阁下这般性格,倒与我一位故人颇为相似。”
单就风流多情机警敏锐而言,楚留香的确几乎与陆小凤同出一辙,可惜……
楚留香是楚留香。陆小凤是陆小凤。
姜晨什么都会,唯独不喜自欺欺人。
姜晨又不急不缓坐下来,倚着身后长椅,坐姿自在而散漫,显然未将面前这位天下闻名的盗帅放在眼中。他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在这片黑暗之中,却仿佛有一片鲜艳的红色在眼前挥之不去。良久,才眨了眨眼,莫须有的红一散而尽,唯余空无的黑色。
无尽的黑暗,他不是没有见过。
当初困于深渊,那片广阔,而无生气的海,就是如此。
不同是那时所在之处毫无人迹,如今至少还有不少生理上的同类在身边指指点点。
虽然极其不喜为人指指点点,但相较于毫无人迹,他对于这种恶意的指点耐性显然稍多一些。
这交谈间,周围的烈酒味已渐渐淡下来。为他们带来希望的火光,撑不了多久了。
楚留香听闻此言悠悠一笑,端的一派风流倜傥,即便心中对原随云一举一动都警惕异常,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哦?不知天下哪位英雄能得原公子如此惦记?”
姜晨目光落在他脸上,好像是“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他忽然摇了摇头,楚留香似乎还从他这语气中听出了些怅然,“英雄么?可惜,……他已死了。”好似是惋惜的,好似是嘲笑,好似是毫无感情的陈述。
楚留香:“看来他定是阁下的好朋友。”
只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原随云露出这般神情?楚留香难得好奇。
姜晨并没有应下这句话,也半分也不想去想这句话,转口道,“你很聪明。可绝对的力量之下,任何的聪明都是无济于事。”
楚留香笑了,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早习以为常,“是么?可惜在下什么都没有,唯有一份对自己的信心。”
“哼。”姜晨对此置之一笑,“世人皆言楚留香手中从无人命,这一点着实令很多人惊讶和羡慕。”
“这同样是在下的幸运。”楚留香话音一转,似是漫不经心问了句,“羡慕?也不知原公子是否羡慕?”
此话音一落,他就不禁住口,看到原随云脸上一闪而逝的阴沉。但很快,他又再次看到了对方面上的微笑,他说,“楚留香手中从无人命,不过是因为,本该到你手中的人命,最后由胡铁花与姬冰雁出手收拾。”
楚留香还未言语,胡铁花却已忍耐不住,斥道,“放你娘的屁!老臭虫可不像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胡言乱语,随口污蔑!简直令人作呕!”